(一) 公元一九六七年春末,随着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停止大串联,要求红卫兵小将们返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下达,游走在全国各地的数百万红卫兵小将们陆续返回了原籍。但学校并没有“复课闹革命”,大多数被打倒的教师因列为了“臭老九”,无形中丧失了教书育人的资格。学校不能上课,刚游逛了祖国山河、名山大川的红卫兵小将们余兴未尽,特别是在受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八次接见后,汹涌澎湃的热血,并不能因返回了原籍而有丝毫衰退,便纷纷走上街头,三五成群、七八成堆,或即兴演讲,或背诵语录,或辩论观点,不亦乐乎。 此时,随着“文革”深入应运而生的各机关、企事业单位、学校、街道、农村生产队等多如牛毛的群众组织开始了自发性的整合,按各自对毛泽东思想理解的深浅不一、认识的程度不同,形成了“造反派”和“保守派”两大阵营。“造反派”的理论基础来自毛主席关于“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大有紧跟毛主席,砸烂一个旧世界,建设一个新世界的宏伟气概。“保守派”的理论基础出自毛主席关于“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必须拥护”,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不将革命进行到底,绝不罢休。 两大阵营为了辩护观点,随时随地在街头、车间、办公室、院庭、田坎,甚至家庭、厕所里,只要相遇,便即可开劈口若悬河的辩论战场。 初期的辩论还是相对文明的,无外乎比试一番谁的口才好,谁的毛主席语录背得多,谁的辩论气势高等等,几乎也不伤大雅,顶多也就伤些彼此间的和气。但毕竟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辩论不过、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的,免不了唾沫与相,直至大打出手。因辩论引起的打架事件每日里不断发生,初时的个体行为,逐渐升级到了群体性斗殴。进而演变到了持械群斗,社会秩序开始失控。 1967年初,上海发生了“康平路事件”,点烧了武斗的导火绳。67年4月,重庆发生了群体斗殴中使用枪支事件,打响了全国武斗第一枪。 至此,曾经遮遮掩掩的武斗,撩开了面纱,迅速感染遍全国,拉开了全面内乱的序幕。 (二) 荒郊、斜阳、小道。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影,警觉小心地前后左右扫视后,从小道上跳入齐人深的茂密茅草丛中穿行。斜阳的余辉,洒落在茅草上,晚风的轻拂,让这片荒芜的郊野幻起模糊不清的浅雾。 高个子瘦长的躯体,象一根刚从水中捞起的竹竿,因为赶路和紧张渗透的汗水浸湿了大半个身子,一脸凝重的疲惫更夸张地显现出病态。才四十挂零的人,此刻看上去五十都不止呢。 矮胖的小伙子却是异常地精力充沛,左右手各持一支驳壳枪,机警地不时用肘拐挥拨开身前的乱茅草,为高瘦男子趟开出一条简易通道,嘴里还不时地提醒高瘦男子:“参谋长,小心些哦。” 被称作“参谋长”的高瘦男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江城市毛泽东思想红色江山造反兵团”参谋长,人称“刘诸葛”的刘大刚。 说起刘大刚,这人颇有些来头。47年刘大刚与两个朋友结伴北上,准备去东北倒腾人参,刚到吉林,便遇上国民党四处抓壮丁。刘大刚和两个伙伴落荒而逃,钻进深山老林又被土匪抢劫,幸好遇上了解放军获救,刘大刚便毅然参加了解放军。参军后,刘大刚随部队先后参加了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渡江南下解放广东广西等战役,由一名战士很快地晋升到了侦察参谋。51年刘大刚又随部队赴朝作战,不幸在一次执行侦察任务中负伤,转回国内治疗。伤愈后,刘大刚转业回到江城市,被安排在了市民政机关工作。一路由干事、副科长、干到了科长,眼看要提副局长的档口,文化大革命爆发了。 文革刚开始,刘大刚也和许多干部群众一样,闹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那些学生娃娃自诩为红卫兵,成天东游西窜,动辄就是打砸抢烧、造反夺权,很不以为然。但毛主席他老人家却八次接见了红卫兵,还带上了红卫兵袖章,这不得不引起了刘大刚们的深思。 文化大革命不愧是一场完全彻底洗涤人们灵魂的革命,不论是男女老少、不论学问高低、不分职业职务、不分贫富贵溅,都不由自主地卷进了这场革命的旋涡。 刘大刚虽然也和许多干部群众一样,身不由已地随着洪流漂泊,但究竟要革谁的命?革命的对象和目的是什么?刘大刚在疑惑,许多的干部群众也找不出准确的答案。但此时,市团委干事王国全与市政建设局党委副书记陈世华分别领导成立了“江城市毛泽东思想红色江山造反兵团(简称“红江”)”和“江城市毛泽东思想革命到底战斗兵团(简称“革到底”)”的两个相互对立的群众组织,分别出任各兵团司令。两派组织由开始的口头辩论,逐步升级到持棍棒群欧,在“支左”部队“支持一派,压一派”的催化作用下,两派组织很快便发展到了枪械械斗。刘大刚便在此时经不住王国全的游说,出任了“红江”参谋长。 “红江”最初拥有的枪支,是原“支左”部队417团为了支持“红江”自卫,支援配发的一小部分。“红江”有了枪支,便将对立派“革到底”轻易地赶出了江城市。 “革到底”被赶出江城后,在省城群众组织“省革联”的支持下,通过与省城武装部沟通,以“明抢暗送”的方式获得了大批枪支,浩浩荡荡地杀回了江城市。“红江”因枪支少弹药不足,加之原支持该派的417团驻军已经换防,新接防的“支左”部队不愿提供枪支,“红江”被迫撤出了江城。 “红江”撤出江城,转移到了清川、临江一带暂时休整。这一带属三线建设基地,国家在此兴建了望江、华江、大江、岩山、岩岭、兴川、川华等军工企业,这些军工企业研制生产着当时我国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其中包括有六五式冲锋枪、六五式手枪、轻机枪、重机枪、六O迫击炮、一二O迫击炮、八五加浓炮等等,大部分产品被源源不断地送往越南,以支持越南的抗美卫国战争。最重要的是这一带地区的军工厂和农村乡镇,此时都是与“红江”观点相同的造反派组织占据了上风。 “红江”司令王国全,每日里干鼓起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成批成箱的先进武器,被源源不断地装上列车,顺着铁轨流向远方,心里很不是滋味。随着火车车厢在眼前一一闪逝,他那不到一米六零的身材便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栗。都说矮子心思多,王国全就真的不停地在心里琢磨着如果自己手头有了这些先进武器,“革到底”还能将我赶出江城吗?如果“红江”有了这样的武器,还怕杀不回江城吗?但如何才能得到这些武器,却让王国全伤透了脑筋。 恰巧,原大江厂检验车间主任,现在的“大江厂毛泽东思想捍卫兵团”(简称“江捍”)后勤部长刘柱才,是刘大刚的战友。刘大刚请求刘柱才帮忙弄一批武器。刘柱才说事情太大,自己作不了主。再者大江厂生产的只有六O迫击炮和一二O迫击炮,品种比较单一,不利于成建制的装备。但现在有个有利条件,就是“江捍”接管了原枪械检测实验基地,各军工厂生产出来的产品都必须统一送到基地仓库,以备检测实验后,才能转至军供站交付产品。建议“红江”司令王国全与“江捍”司令陆盛彬直接洽谈协商,只要陆盛彬开口,这事就好办了。 王国全与陆盛彬经过磋商,事情竟然成了。不过,陆盛彬也不敢公然送枪送炮的,两人协商后,确定了“明抢暗送”,由“红江”以抢夺军工仓库的方式,赠送“红江”所需的武器。 参谋长刘大刚与警卫员小高,此行便是奉命先前与刘柱才接头,了解各仓库武器储存情况。 刘大刚与小高待在茅草丛中,一直到天气黑尽才谨慎小心地摸到与刘柱才约定的三号军工仓库外墙边,等待着刘柱才的到来。 约莫过二十分钟,刘柱才才急匆匆地提着一个包袱到来。刘柱才打开包袱,里面是两套军装,让刘大刚与小高换上,然后,领着二人对门岗哨兵称是军供站来检查仓库的,混进了军工仓库。在刘柱才的介绍下,刘大刚记住了各仓库储存的武器情况。虽然有“江捍”的暗中支持,毕竟是抢夺行为,时间不能拖得过长。因此,刘大刚决定目标定在离门岗最近的储存手枪半自动步枪冲锋枪的三号、储存轻机枪和重机枪的四号、储存六O迫击炮和一二O迫击炮的六号仓库。 深夜四点整,刘大刚向天空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十几分钟后,王国全率九辆卡车二百余人,冲进了军工仓库,门岗哨兵及军工仓库警卫因事先得到“江捍”通知,未作认真阻挠,便放“红江”众部进入了军工仓库。 刘大刚急忙向王国全简单地介绍了情况,便命令:一连进三号仓库。二连进四号仓库。三连进六号仓库。动作要快,能拿多少是多少,二十分钟后撤离。 (三) 枪响,兔死。“革到底”司令陈世华从他那两片厚厚的嘴唇中间挤出一条缝隙,得意洋洋地向着还在冒热气的六五式手枪枪口吹出一口粗气,以其潇洒地炫耀着。 “陈司令,没想到,你的枪法还那么准。”陈世华身旁的“参谋部”部长杜虎耸推着鼻梁欲悬欲坠的眼镜子惊羡地说着。 “十多年没摸枪,大不如从前了。”陈世华摇动着肥实的大脑瓜子说道:“打淮海战役的时候,老子是全师有名的神枪手。一次我们进攻一座县城,国民党的一个军官站在城墙上,欺负我们越不过护城河,拿他没办法。团长弄来一支日本鬼子的阻击步枪,命令我击毙那家伙。我接过枪,掩蔽着跑到护城河沿前,举枪就打,那狗军官一头便栽了下去。后来攻破城门后,一查,那家伙竟是个师参谋长。为此,我还获得了次三等功。” “陈司令,你打得好准哟,看嘛,一枪把脑壳都打烂了。”警卫员张小明拎着一支兔子从树林里跑出来,兔子的头部已被裂开的子弹炸得血肉模糊。 陈世华看了看兔子,说:“张小明,这兔子你拿回去吧。让你妈剐了,够红烧一大盆的了。” “噫,陈司令,你看那不是老赵吗?”张小明忽然指着山道上匆匆跑来的人影说。 杜虎说:“是他。跑得这么急,估计是有什么事吧。” “革到底”后勤部部长老赵气喘呼呼地跑近陈世华,说:“刚刚得到消息,红江在清川抢了军工仓库,弄了一大批武器。估计近日有杀回江城的可能。” “军工仓库,都是援越物资,还有部队驻守,王国全有那么大的胆子吗?”陈世华不相信地问道。 老赵说:“据消息说,“红江”得到了“江捍”的暗中支持,明说是抢,实际是暗送。现在的形势,部队也奈何不了。” 陈世华沉思着说:“果真如此,倒是有些麻烦。”他转向杜虎问道:“红江现在究竟有多少人?” “据在‘红江’内线报告,他们到清川后,大约只剩二百多不足三百人,编成了三个连。这与我们原先的预计差不多的。”杜虎答道。 “我们能够用的有多少人?”陈世华问道。 “真的能够拿枪上阵的,我们倒是可以再组建三个连,达到八个连九百人左右没问题。但是枪支不够。这是个大问题。” 老赵接话说:“听说他们这次还弄了不少轻机枪和重机枪。如果他们打回来,估计在这上面,我们会吃亏。” 杜虎想了想说:“陈司令,你看能不能在市武装部那边想想办法。再弄一批枪支出来。如果能行,这场防御战,应该没有问题。我们毕竟多了他两倍的人。” 老赵说:“杜部长这个主意不错。我看可以一试。” 陈世华考虑片刻后说:“行。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回去找武装部周部长磋商一下。” 江城市武装部部长周灿民,政治观点与“革到底”相同,对陈世华的“借枪”请求,表示充分理解。但自全国发生武斗以来,多个城市武装部门的武器装备遭到了群众组织的抢夺,中央军委为了减少防范此类事件的恶性发生,已决定各地武装部门的武器库交由“支左”部队驻军警卫守护,各地武装部门除非正常训练外,不得随便调用武器装备。 人高马大的周灿民,并不像他外表所呈现的那么粗犷,尽管他心里十分愿意帮助陈世华,但军人的使命感告诉他,凡事不能轻易凭个人情感来决定。他不慌不忙地在办公室一边踱着方步一边说:“我可以以民兵训练的名义,调出部分武器。但数量也有限,恐怕还不够装备一个连。” 陈世华道:“太少了。最少也得装备足三个连才行。我原来那五个连的装备本来就不齐,如果这三个连装备再不弄全,恐怕让“红江”打回来就要吃大亏。” 周灿民说:“这就不好办了。现在的武器库是由支左部队的苟营长负责。要想一下子弄齐全装备,只有通过苟营长,要他放行才行。” 陈世华说:“这个人好说话吗?跟你关系怎么样?” 周灿民说:“在职务上,我是他的领导。但他并不直接接受我的指挥,而是听命于他的直接上级和省军区。而且这个营也才换防来不久,我对苟本人也只是一般性的工作接触,了解不多。” 陈世华说:“要不,你将苟营长请来,我们直接与他谈一谈,你看如何?” 周灿民说:“行。先谈谈,看看他的态度再说。”转向室外的通信员喊道:“小黄,去将苟营长请来,说我找他有事。” 武装部通信员小黄带着“支左”驻军苟营长,来到办公室。周灿民热情地招呼苟营长:“来,来,来。苟营长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转指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陈世华,向苟营长介绍着:“这位是“江城市毛泽东思想革命到底战斗兵团”司令员陈世华。陈司令久慕苟营长大名,说早就想拜访苟营长。趁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便请苟营长过来见个面。” 陈世华上前握着苟营长的手说:“苟营长,我们是革命群众组织,你是支左部队领导,我们的目标都是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所以,我们是一家哦。” 苟营长说:“陈司令,今天找我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支持革命左派组织,是我们的责任。陈司令,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陈世华说:“苟营长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急需一些武器装备,请苟营长‘借’一些。不知苟营长能不能帮这个忙?” 苟营长为难地说:“陈司令,其它事也许好说,这‘借’武器嘛,我还真做不了主。刚巧,今中午才接着上级命令,从现在起凡动用十支以上的枪械,必须有省军区的命令。否则,任何人无权调用武器装备。” 陈世华说:“我们‘借’用武器,是为了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苟营长,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苟营长说:“我也是执行命令。对陈司令的请求,我无能为力,请陈司令谅解。” 见一时无法做通苟营长的工作,周灿民便送走了苟营长,转身说:“老陈呢,看来苟营长这里一时还拿不下来。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回到“革到底”司令部,陈世华将“借枪”经过对大家讲了一遍,征询大家看有什么能够说服苟营长的意见。大家听后都陷入了沉思,觉得与苟营长非亲非故的,要去说服他,显然难度很大。 这时,老赵突然说:“苟营长?是不是前两天来看我们文艺演出的那个解放军的年轻干部?” 杜虎说:“是啊。文艺演出时我们给‘支左’驻军也送了几张票,苟营长和几个干部都来看过演出。” 老赵说:“那就应该是他。” 陈世华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老赵说:“演出时,我看那个年轻干部,象是几个解放军干部里的头。他看节目时对扮演吴清华的邓秀芬格外关注,邓秀芬下场后,那个年轻干部还到后台去看了邓秀芬,几乎对邓秀芬很有意思。” 陈世华思考后说:“真要是这样,可能就有戏了。我一会打电话问问周部长,看苟营长结婚没有?杜虎你马上找邓秀芬了解下,是不是苟营长找过她,跟她说了些什么?” 陈世华从周灿民那里得到的情况是,苟营长尚未婚配,他父母在老家农村给苟说过几门亲事,但他都嫌对方是农村的,推掉了,至今还没女朋友。 杜虎经对邓秀芬询问,知道那晚在后台去看邓秀芬的,的确是苟营长。苟营长不仅主动地向邓秀芬介绍过自己的基本情况,还十分迫切地流露过想与邓秀芬交朋友的愿望。 陈世华综合情况后认为,在邓、苟之间大有文章可做,“借枪”的希望增添了可期待的曙光。他告诉杜虎,立即着手制订让邓秀芬抓住苟营长对她有爱恋之心的有利条件,说服苟营长“借枪”。并要求杜虎应充分考虑到,说服不成,还必须有一套能迫使苟营长就范的巧计。尽快地使“借枪”行动,得到顺利实施。 (四) 仲秋的太阳懒洋洋淋浴着江城这座古老的小城,既没有了夏日里灼热的烦冗,也不似春天的暖阳弄得人心燥动热血高涨,秋意给人予一种疲惫后的宁静,一份辛勤后渴望丰收的欲望。 驻江城市“支左”部队的苟营长,漫不经心地到连队查看了部队每天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听二连指导员读诵了《人民日报》评论员的文章后,独自坐在市武装部武器仓库大院里的石凳上,悠闲地抽着香烟,想着自己的个人问题。苟营长十七岁当兵,到今年已二十八岁了,却还没能解决个人问题。他父母对他的婚姻,比他还急。几次托人在老家找好了姑娘,要他回老家相亲。但他知道那些姑娘都是农村里土生土长大的, 无论父母把她们说得天花地坠、如何的漂亮、如何的贤惠,都没能引起他的兴趣。倒是在前几天,观看“革到底”文艺演出时那个扮演《红色娘子军》中吴清华的女演员,诱起了他浓厚的兴趣,勾起了他一见钟情的爱恋之心。他从陪同观看演出的“革到底”负责人那里知道,女演员名叫邓秀芬,是市歌舞团的演员,至今未婚。他认为这是上天赐他的缘分。所以,当邓秀芬退台后,他便主动地寻到后台,找上了邓秀芬,更是大胆地表露了自己的爱意。可惜,邓秀芬没有表态。已经过去几天了,仍没有邓秀芬的讯息,也不知她是否会考虑自己的感情。 “报告营长。有位女同志找你。”正当苟营长苦思冥想之际,通信员小郭跑上前来说道。 “女同志?什么样的女同志?” “很漂亮。她说要找你。” 苟营长跟着小郭一路快步回到营部。邓秀芬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着:“苟营长,没打招呼我就来了,不影响你的工作吧?” 苟营长一见邓秀芬两眼都直了,怔怔地望着邓秀芬,根本没听清邓秀芬说的什么,只“嘿嘿”地应着。 “看来,苟营长是不欢迎我了哦。那我们改天再见了。”邓秀芬看着苟营长的痴像,欲擒故纵地说道。 “不不不!我没那意思。只是你突然到访,让我没思想准备。”苟营长楞塄地答道。 通信员小郭热情地给邓秀芬递上一盅水后,知趣地退出了营部。邓秀芬瞧瞧兀自不知所措的苟营长,反客为主地说道:“坐吧,苟营长。” 苟营长忙道:“你请坐。你请坐。” 邓秀芬笑着说:“想不到,你一个营长竟然还如此害羞。真不知你平时是怎么带兵的?是不是你的兵都跟你一样,看见女孩子就怕羞?” 苟营长开始从意外的惊喜中清醒过来:“那里的话。刚才我还在想着就这两天,找个机会去看你呢,这不,你就来了。” 邓秀芬道:“你上次在剧团,没把话说明白。所以,我今天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苟营长说:“我是个军人,喜欢直来直去。那天没把你吓到吧。” 邓秀芬道:“我倒是喜欢军人的耿直。不过,我想问下苟营长,照你那天说的,你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为什么却迟迟没有结婚?” 苟营长说:“我父母倒是在老家给物色了几个,但总没感觉,想拖一拖再说。这不一拖就到了这个年龄。那天在文艺演出中看到你,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邓秀芬道:“苟营长这么说,可有点迷信色彩。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苟营长说:“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我当然从内心真诚地喜欢上了你。不然,我怎么会专程到后台去见你?而且,这几天里我无时不刻都在想着你。” 邓秀芬道:“那么说,你是真心喜欢我了。老实说,我也想找个军人。现在这个世道,只有当兵的才可靠。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决定接受你的感情。” 苟营长兴奋地一把握住邓秀芬的手说:“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 邓秀芬笑盈盈地道:“你没做梦,我就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不过,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苟营长说:“什么事,你说吧。” 邓秀芬道:“这事,你是知道的。前几天,“革到底”的陈司令,曾找你说过‘借枪’的事。你知道,我也是‘革到底’的成员,所以,我也想你能帮我们这个忙。” 苟营长说:“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实在是这个事太大,我根本作不了主。现在连武装部要训练用武器,都必须事先报省军区批准,然后由省军区向我们下达命令,才能到武器仓库提出武器。我一个营长,哪有那么大的权力,敢私自将武器外送。再说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抗省军区的命令吧。” 邓秀芬道:“我们不是要你亲自将武器拿出来。你没听说过,现在许多地方的‘支左’部队,不都是采用‘明抢暗送’的方式,将大量的武器送给造反派组织的吗?到时候,你只要与你的战士装模做样的阻止我们一下,然后,我们自己冲进武器库,拿出部分枪支。你随后就可以向省军区报告说武器仓库遭到群众组织抢夺。这类事情在各地都有发生,省军区也不会将你怎样的。” 苟营长说:“这个事情确实太大了,我得想想。” 邓秀芬道:“别想了,‘革到底’既然派我来,就已经安排好了让你配合的计划。” 苟营长一惊:“计划?你们都准备好了?那你今天来,不是为了我们的事?而是为了武器?” 邓秀芬道:“都算是吧。我确实决定了接受你的感情。如果你愿意,一个月内我们就可以结婚。但我也是‘革到底’的成员,我得为组织排忧解难。其实,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坚决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你也不希望看到,我们‘革到底’的战士,被‘红江’那些反革命分子残杀在枪口之下吧?所以,请你务必帮我们这个忙。” 苟营长沉吟说:“如果我不能答应这个事,你们计划怎么办?” 邓秀芬道:“我老实告诉你吧,如果你不答应,我想这时候,陈司令和周部长大概已经就在营部外面了,只要我一喊叫,他们马上就会冲进来,说你企图强奸我,然后,上报你的上级和省军区。那是一个什么后果?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苟营长的脸一下变成猪肝色,一丝冷汗布上额头。他心里清楚,做为一个军人,犯什么样的错误都有可以寻求改正的途径,唯独作风问题不能。一旦犯了作风错误,前途肯定是没希望了,就其后果,轻者转业复员,重者走上军事法庭。这样的结局,是任何一个军人都不想看到的。这个代价实在是重于泰山啊!想着便愤怒地直问邓秀芬:“你们怎么能这样?!” 邓秀芬柔声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老实说,我还想与你平安地过一辈子。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别让我们还没结婚,你便转业复员或走上法庭。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革到底’的前途,你就帮帮这个忙,好吗?” 苟营长不得不垂下头颅,认真地思考这个烫手的山芋该如何消化。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终于对邓秀芬说出:“好吧。我同意帮你们。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邓秀芬道:“当然越快越好,如果可以,就明天晚上怎么样?” 苟营长说:“明天晚上不行。今天刚接到团部通知,明天团长政委都要下来检查工作,可能会在这里住一晚。” 邓秀芬道:“那就后天晚上吧。一会我叫陈司令进来,你与他商谈一下具体细节。” 看着邓秀芬起身要往外走,苟营长说:“那我们的事?” 邓秀芬笑着说:“放心吧。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听你安排。” 苟营长无奈地点着头,看着邓秀芬越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