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命的记忆里,刻骨铭心的就是三年自然灾害的饥饿。我刚上小学不久,被安排在儿童食堂吃饭,说来不相信,一顿只有二两粮食,如吃胡豆,我数了一下只有一百二十几颗,我饿得不能出去玩,一放学回家就躺在床上。弟妹也饿得面黄肌瘦,父亲也因为饥饿,双腿肿得发亮,一摁一个坑。母亲去乡下娘屋家借粮食,也只借来一小半背带叶的小萝卜。母亲有些羡慕地说,舅舅他们队上有一个从老鼠洞里挖出了十几斤粮食。这句话母亲也只是说说,我却记在了心里。我们家靠近公社的粮仓,老鼠特别多,下午没课,我就扛着铁锨拿着口袋悄悄出了家门。 小麦还没有秀蕙,包谷也只有半尺高。我在田间转来转去寻找鼠洞,我曾听人说过老鼠洞应该怎样识别,应该怎样挖,什么样的鼠洞才藏有粮食。挖了几个小鼠洞,尽管一无所获,我并没有灰心。当我来到粮仓外的土岗时,在一块砖头下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洞口,我便一锨地顺着洞口挖下去。老鼠是极有智慧的动物,很会迷惑人,鼠洞弯弯曲曲忽上忽下,挖着挖着就不见了鼠洞。仔细一看,原来狡猾的老鼠用松土将洞堵住了。我又挖了四五米,终于挖到了老鼠洞中心。一锨下去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洞,低关头一看,里面有一小堆玉米,又挖了两锨,另一个洞里又有一堆玉米。我将玉米一粒不剩地装进口袋,接着再挖,又挖到3斤多胡豆碗豆,2斤多黄豆,更令我惊喜的是在最后一个洞我找到一大把花生,数了数正好60粒。 当时我感觉很累,出了一身大汗,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我想吃上几粒花生,可我想到和我一样饿着的父母和弟妹,又把放在嘴边的几粒花生送回衣袋。 傍晚我一进家门就大声喊道:“爸妈,我找到粮食啦,我找到粮食啦 !”全家人把我团团围住,望着我挖来的粮食,忘记了饥饿,竟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一天我仿佛成了我们家的大功臣,父亲亲切给我端来洗脸水,又亲自把毛巾递到我手中。弟妹们饶有兴趣地听我讲鼠洞挖粮的经过,说我救了全家。 母亲把这些粮食上秤称了,共15斤2两。晚上,母亲用清水煮了35粒黄豆,每人五粒,另外每人还有一粒花生,这顿饭,我们家都觉得像过年一样。晚上睡觉时,母亲来到我床前,悄悄把她那粒花生塞在我手里…… 第二天母亲把这些粮食用清水洗净晾干,磨成面,锁在柜子里,每天只吃一小把,艰难地度过了那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