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天的东头升起一轮金黄的圆月,圆月周围是一圈淡淡的红晕,红晕之外,无数星斗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排布着。 我有一头宝驴,干活顶一头骡子,丢失四天了。 我是个懒汉,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光棍,五十多岁的人了,家里的活上上下下都靠这头驴。驴丢了,两眼发昏,脑仁感觉撕心裂肺得疼,可算要了命了。 四天前,出了件怪事儿,刚下完一场暴雨,全村的井水却都干了。村东头有口井,井里的水就跟掺了蜂蜜一样甜,就是稍微远了点,有二里多地,用肩挑那得多累!于是我就牵着我的驴去了。井的旁边有棵老榆树,据老人说,这是大太监李莲英种下的,怎么说也有百八十年了。来到那儿,把驴栓在那棵老榆树上,瞬步走到井边。 井水很清澈,并且从里边会不时地渗出一股一股的凉气,此时恰逢盛夏时节,舒爽至极。我用扁担把水桶顺进井里摆了几下,满了。这时候开始往上拉,感觉怎么这么吃力呢?大概是上了年纪,身子骨不行了。喘了几口气,等喘匀了,气沉丹田,瞬间发力——一股巨大的力也瞬间将水桶往下坠,我一看不对,抓紧松手,水桶连同那根扁担反而一下子就飞了上来,额头被扁担撞出一个大包,水桶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井边。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恨不得不衣裳都脱下来,汗珠子不住地顺着下颌往下滴,姑且不管那么多了,也不敢再去打第二桶水,先要把这桶水摁在驴背上吧。 往老榆树那一瞅,驴呢?老榆树也不见了。 二 月亮越升越高,逐渐地刺眼,宽敞的街道仿佛白昼,仰望广寒,姮娥仙子的月兔应该还在捣药吧。 我的驴到底去哪了呢! 我倚在草垛上,眼睛望着月亮 ,逐渐地眩晕,最终失去知觉……忽忽悠悠,我来到了一片雾气昭昭的世界。过了一会儿,从正前方走过来一个黑影,远瞧像个人,十分魁梧,大约是个汉子。他慢慢地向我走过来,脚步声渐渐清晰—— 我确定那不是个人:人的身体,驴的脑袋,两个眼珠子像白炽灯一样直勾勾得盯着我。我的双腿好像不存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见他要过来了,我立即拖着麻木的双腿往后挪,直到后背碰到一块冰凉的石头,回头一看,这不是村头儿那口井的井沿吗? 我们四目相对,僵持了四分多钟,我的心脏咕咚咕咚地跳,眼看就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后背冰凉冰凉的抖个不停。他好像对我没有恶意,向我使了个眼色,自行走到原先榆树跟驴消失的地方,徒手在地上挖了不十公分,掏出来一个月饼盒一样大的匣子,年代已久,匣子上的铜钉生满青锈。我心想:这里头是啥呢,金银珠宝?他把匣子向我递了过来。我找了块大理石,冲着匣子砸了过去—— 三 一个激灵,我醒了过来,身体仍然倚靠在草垛旁边, 我往四周摸索了一番,匣子不见了。就差一点,能不能等我砸开匣子再醒过来!眼见天已经大亮,早饭已经顾不上吃,抄起一把铁锨直奔村口去了。凭着记忆找到那块地儿,手心吐上口唾沫,操起铁锨什么也不顾地挖了起来,旁边路人打招呼也不理。 等到日晒三竿,挖了接一米多,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铲到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拿手慢慢扒开周围的土,抱起来定睛观瞧,是件瓷器。像是个花瓶,瓶底还有款:宣统年制怡春堂。这是件古董啊,比我那驴可值钱了。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以后我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万元户了。 坑也顾不上填,我抱着花瓶就跑回家了,仔细端详了一下午 ,这可真是个宝贝。一边看一边琢磨,做晚上梦见的那个驴头人身的怪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呢?今晚上再做梦见他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睡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什么记忆也没有,只觉得脑仁疼得厉害,之后又邻居听说村头井旁边的老榆树不见了,而且多了个坑,坑里还躺着一头死驴。 我一听,心说:难道是我家的驴? 把花瓶掖在大衣柜里,垫步凌腰来到村口,往坑里伸头一看,还真是我的驴,指不定什么时候死的,就地填埋了吧,回家的路上,心情复杂得很,陪伴自己多年驴死了。还不错得了一件宝贝,价值连城呢。到了家门口,推开门一看,驴还牢牢地拴在驴棚里,见了我连叫都没叫,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到屋里,看看我那宝贝…… 我的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