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并不太长的老街,和街道上那几栋不太多的居民楼比起来,比较显着的建筑就要算是一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起的精神病院以及和它比邻的九十年代末官办的一座养老院。一个淤积着异人们的怪戾气息,一个散发着行将入土者的垂垂暮气。住在周边的居民其心理就可想而知,但凡有点条件的都陆续搬走了,剩下的也有不少将老屋出租,自己择居另住。
由于城市的迅速发展,这条原本偏僻的街道所处的街区现在成了闹市区,因此虽然环境不太好,但考虑到方便,租客颇为繁盛。在街道口处还有一家小有名气的包子铺,方便周围的住户填肚子。本来这店铺是一对膝下无子的中年夫妻经营,后来年纪大了,老板便将老店顶给了别人,自己另作打算去了。
接手的是一家四口外来务工人员,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带着在附近小学读书的姐弟俩。原店主虽然将店转了手,却没将技术留下来,包子的口味再也没有以往的鲜香,不过好在周围大多是些租客,饮食不太挑剔,果腹而已,所以生意也还凑合。
这天周末,夫妇俩正在忙着准备晌午的生意,老公负责绞肉馅,老婆负责和面,姐弟俩在一旁做功课。突然男人的肚子一阵绞痛,赶紧奔入厕所,一时半会也没出来,眼见中午的营业高峰就要到了,老婆只好让大点的姐姐去绞肉馅。好在是电动绞肉器,操作起来并不需要太大力气,只是老婆叮嘱孩子小心点,不要出啥危险,可好动的弟弟却还是好奇地将小手伸入了机器的入料口,结果随着他的一节手指被机器咬住,孩子那无助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顿时充满了包子铺。于是,父子俩当天便一起留在了医院,母女相伴守店。
也许是祸兮福所倚,当天中午,等到包子刚上屉时,街道的供电线路因为周围道路施工不慎被挖断了,于是周围的人们纷纷外出找地方吃饭,热气腾腾的包子铺便成为不少人的首选,那座养老院的食堂由于没来得及煮饭,便也上这儿来应急。谁知,下午恢复供电后,养老院仍有不少老人亲自来买他们家的包子。“平日养老院里的老人大多都是缴纳了伙食费在食堂用餐的呀,今儿个是咋了?”老板娘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管他呢,只要生意好就成,医院里的老小子俩还等着用钱呢。
也许上天真的开始眷顾他们了,打这天开始,养老院的老人们越来越倾向于来包子铺解决肚子问题,最后连食堂都不得不取消,大家一日三餐都以包子充饥,丝毫不厌烦,而且这些老人中原本就不乏体弱多病的,渐渐地,他们开始变得满面红光,体态健朗。而这一切都是由养老院里一位被上帝判了死缓的癌症老大爷引起的。
停电那天,护工给了长期卧床的大爷半个从街口包子铺里买来的包子,原本以为胃口长期不好的他吃不了几口,没想到等他回头来看时,大爷正吮着手指,包子早就下肚了。养老院的护理人员以为大爷这是回光返照,他们觉得既然是最后几天了,大爷喜欢吃啥就让他吃啥吧。于是护工每天都要买一次包子给大爷解馋,没想到,大爷此后每餐都离不了包子了,而且随着饮食的正常,他的身体也开始日渐好转,一周后竟然可以让人搀扶着下床活动了。
后来养老院里吃过包子的老人闲聊时都说到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这家包子铺的包子突然间有了一种异香,确切的说是一种春天的味道,吃了包子后的老人们觉得全身都重新散发出年轻时的勃勃生机。
这事传到包子铺老板的耳朵里后,起先他百思不解,后来还是在老板娘努力回忆当天的情景后,夫妇俩才茅塞顿开。于是,日后每天做包子馅时,夫妇俩都会让小儿子刺破手指,在里面滴一点娃儿的血。于是便有了后来包子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可是,好景不长,这条老街被一家港资地产看中,拆迁协议过程中,一独居的中年女子因为家里人丁单薄,其个人利益被蓄意挤占,苦主无奈找组织上访,却被后台硬挺的开发商无端指责为神志不正常,直接强送入了附近的精神病院。初入院时,这个女人还拼死反抗,被强制了几天后,便以绝食对抗,没几天便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了,院方只有强行注射营养液维持其生命,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下午,事情发生了转机。负责该街道拆迁的负责人来视察拆迁情况,走到街口的包子铺时,被刚刚购买面粉回来的包子铺老板的小三轮给撞倒了,鲜血洒落在散在地上的面粉包上,随后一丝丝渗入了面粉里。
傍晚,包子铺的老板娘见去负责赔偿的当家的还没回,于是便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准备着晚上的活计。包子出笼后,异香扑鼻,原本应该白晃晃的包子皮面上隐约中透着一丝淡淡的血红,而在不知情的顾客看来却是粉嫩可爱,于是当天包子大卖。而且从来都没有人来光顾过包子铺的精神病院里竟然有人一下子来买了好几个。此后,天天都有人来买,直到那批血污的面粉用完后,才没再来。
不久,街道的拆迁协议办理完毕。精神病院搬走时,所有的病人都转移了,只有那位被强送入院的中年女子,因开发商不再为其续费,医院将其遣送出院了。出院后,该女子由于长期服药,神志已经不清,终日在那家已经搬走的包子铺前徘徊,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包子,吃包子,我要吃这好吃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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