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北有一座废弃的园林,这里曾经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宅邸,传说是在清光绪年间就有了。老爷姓王,从东北入关,经过几十年打拼小有成就,到了儿子那一代家业发展壮大,在这个城里开起了钱庄,可谓是富甲一方。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话落在中国还真灵验,到了民国末期,王家衰落了,这王老爷的孙子那可是出了名的败家子,挥霍着祖先的阴德,家业是一天不如天……,到现在,这个园林已经荒废了有些年头了,谁也不知道王家人去了哪里。
这园林不在政府规划的范围,地点离市区比较偏远,很少有人来到这里,偶尔路过的人也只把它当个歇脚的地方。但是,园林里面的房屋是谁也没有去过,这是因为有人曾经在这片林子里见到过"鬼。"这话传过去传过来,越传越神。渐渐的,大家都相信这个地方"闹鬼"了,甚至有胆大的人还专门组织驴友一起前往探险,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比较统一的说法是这样的:只要一到晚上,这里便是那种深手不见五指的地儿,稍有风刮过,就把周遭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借着月光便能看到那随风摆舞的树枝,就像是磕了药丸的少女,在一片旷野里忘情舞蹈,显得特别诡异。如果你继续往园林里走,就会隐约的听到"呜~呜~呜"的哭声,显得很是凄凉,甚至听得见哭声之后夹杂了的话语,至于说的是什么,就没有人听得清了,有的说是:"好孤独啊,你就把我留在这里……",有的说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但这声音都说是一个男人发出的。
科学时代,一切歪理邪说都占不住脚。所以,当地老百姓是怕,但还是觉得只是某些人以讹传讹,有的人家就给孩子说"如果不听话,就把你扔在园林里。"这话说出来,倒还能使调皮的小孩乖乖的。
这段时间来了个外地"流浪汉",这"流浪汉"和一般的同行不一样,这人穿得干干净净,也不捡地上的东西吃。白天就在村里和当地老百姓混在一起,他不惹人、也不爱说话,就是有时偶儿跑到村户家门口坐着,人家见可怜就舍一点吃的给他。好心的村民就试着问这流浪汉,想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好把他送回家。派出所的人也拿这人没有办法,反正他哪里也不去,就往这个村跑。警察见他也不伤人,就由着他出来放风了。
这天"流浪汉"又来到村里,村民王全见了他,便伸手招呼他"来,来,过来吃点。"王全右手提着一块卤肉。流浪汉也不客气,走上前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王全拿出一把小刀,切了一块给了流浪汉,又摸出烟来,流浪汉摇头不要。"看你穿得干干净净,不像是走丢的人吧?"流浪汉砸吧砸吧的吃着卤肉,倒也显得不粗鲁,吞下一口肉后,用手擦了一下嘴角:"哥,我看你是实在人,也不瞒你,我到这地儿来,是找我爷爷的。""嘿,你原来要说话,看你不像是本地人,你找你爷爷,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王全对这流浪汉很有兴趣,一直想找机会接近他。流浪汉听完王全的话,又把左手伸了出来笑道:"嘿嘿,你看我这快吃完了,再割点行不?"这货吃得可真逮劲儿,王全索性将剩下的卤肉全给了他。"哥,我给你说,我在梦中啊,经常梦见一个老头向我诉苦,老头说是我爷爷,说是什么白龙院什的……唉,总之让人不得安宁,还说什么非要把他接回去,否则就赖着不走什么的。"流浪汉放下手中的肉,绘声绘色的说着,感觉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烦得不行一样。王全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对流浪汉说道:"你说的那个白龙院就是离我们村不远的一座园林,那里很邪哦!以前倒是政府的办公室,文革之后就没有用过了,但和你说的梦又有什么关系?"流浪汉这时站起身,走到王全身旁,用沾满油腥的手捂着他的耳朵说道:"我爷爷可是以前这地儿的大财主哦……"王全听他语气感觉此人神志不清,但一想到白龙院的邪事儿,也对这货半信半疑起来。
流浪汉吃饱了,便想离开。这时王全也站起身:"看你白天到处晃,你晚上在什么地方歇啊?"流浪汉笑道:"哪里能睡就在哪里歇,大哥放心,我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你爷爷啊?"王全对他说的话起了兴趣。"就今天晚上,老头说了7月14日必定要去接他……"唉呀妈呀,王全听完这话顿时觉得背脊发凉,这半人半神的人说话总是很诡异。
(二)
当晚,流浪汉提着一袋冥纸,拿上两根香烛蹑手蹑脚的向园林方向走去,口中边走边念道:"祖宗保佑、有怪勿怪……"流浪汉姓张名成缘,今年30岁。本是在另外一个市做小生意,但近一年来经常做的那个怪梦,让他心神不宁。霉的是这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人家做得风生水起,他就是倒霉透顶,最后亏个精光不说,还倒欠人一屁股债。搞了一阵,妻子也闹着和他离婚,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去找朋友托人给自己看了看命,算命的就告诉他:张家祖坟未磊,有亡者心不甘,所以要后人去接,然后建立坟冢,方才能庇佑后人。
张成缘霉成这个样子,再加上怪梦不停,他不信也得信啊!所以,就凭梦中老者对他的诉说,找到了这个地方。但是老者要他在7月14日去接他,所以,他就一直在离白龙院不远的村里呆着,本来身上带的钱就不多,所以凭借自己还年轻,算是想尽办法找地方睡和吃,就等熬到接"人"的这天。
眼见要来到白龙院,这天还是夏季,但是一靠近这园林便感到一阵寒风吹来,这风像似吹透了人的皮肤,直浸入心。张成缘不禁打了个寒颤,大门歪歪斜斜的立着,说是大门,其实就是只有一根石柱立着,另一边只得一半,明显一看就是有些年月了,石柱的逢隙间长满了杂草。连牌坊都被弄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顺着大门进去,就被浓密的树叶完全遮挡了,没有一丝光线透得进来,像是一个密封的小庭院。听得见哗哗的流水声,这园林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宅邸嘛。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隐隐看得见庭院四周还是有一些残桓壁垣,被白色的漆涂了一层,这就是围墙。
这时张成缘摸出裤兜里的蜡烛用火点上,这不点不要紧,一点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他正前方突然冒出个白影,一闪就过了。本来就心乱的他这下在地上坐着,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忙把打火机掏出来,将散了一地的冥纸烧了起来。口中结结巴巴的念叨,"真想往回跑啊,可哪里知道又是怎么进来的呢?"张成缘边念边烧纸,都快哭出声了……冥纸在地上烧着,借着火光,除了地上的这堆火,四周更是一片黑暗,越显恐怖。"我说爷爷啊,爷!你到是说说话啊,你不是说要我来接你吗,这不我来了,你看我被你吓得……"张成缘莫明其妙的说着这些话,赶紧的把洒了一地的冥纸又捡了起来,一把一把的烧着,像是在荒野中取暖生火一样。"来-过来啊……",有声音,这声音听着很年轻,绝不是老者的声音,仔细听还听不出是男是女。张成缘借着光,看到一个全身卦白的影子,正在离他不远处举着右手招呼他,看不清脸,四周除了虫鸣声之外,静得如死一般。这时,那声音就像是在他耳边又响起来,"来吧-跟我来啊……"这要是走得动路,那就不是人了,张成缘突然感到下肢没有任何知觉似的,一下又瘫软到地上坐着。这哭得出来,喊得出来还好,就是这呜、呜的憋在喉咙处就是哭不出声才纠心。张成缘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来就不想听"鬼"的事情,更别说相信有"鬼"了。这时,那个白影从远处向他飘了过来,看得很清楚,它明显就是悬在空中的,双手耸搭在肩上,头是低着的,像是望着脚的方向,这姿势活脱脱一个上吊样。
"唉呀,别过来,我求…求…你啦。"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这声音像是划破了长空,更像是在静得如死一样的空间,突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叫声,比鬼叫还恐怖。张成缘瘫坐在地上,双手往脸前一挡,上半身拼命往后转着大叫道。过了一小会儿,"唉呀,妈呀,唉呀,救命啊……救命啊……"他双手在前乱挥着,嘴巴里不停的念着,眼睛死死的闭着,声音当然很小,小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刚刚那一嗓子,把他力气像是耗完了。
又过了大约几十秒种,感觉又静了下来,这时张成缘还下意识的轻挥着手,但眼睛慢慢的睁开了,他真的希望这是做的一个恶梦。眼前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黑漆漆的一片,感觉空气很闷,跟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像是在盛夏里被关在了一个没有透风的房间里一样。"管他怎么回事哦,那东西不在了就好,呜呜……"他慢慢的移动着身体,好像有了使唤,他用力的撑着身体。这时好像感觉背后有个人,他顺着那感觉把头又转了过去,这一幕活人吓死,死人吓活,至于后来张成缘怎么没有死,那就只能说他是被吓活了:只见那穿白卦的就正蹲在他身后抬起了头,那面容倒还不怎么恶心,就是蹲在他身后微微的笑着。三十几岁的模样,头发梳得有理有节,不像是落魄人。是一个男的,脸上发出幽幽的绿光,像是没有死透的样子,但那绿光就像是夜明珠一样亮得很。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仁又很清撤,微微向上的嘴唇里含着血丝,笑起来的样子真想再把他杀死一遍……
"张成缘啊,张成缘,你要是早点听老婆的劝别信这些鬼话,就不得落到这步田地了啊……,什么算命、什么邪门、都是忽悠啊……"张成缘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他妈那里是爷爷啊,就这样子当我哥哥还差不多啊……,今天算是这厮找到了替死鬼,可怜我死得离家这么远,我去找谁去啊,我?!"这时,那白大卦缓慢的伸出了手,一双发白的手掌向他靠过来,那笑容还是不变。"你给个痛快的死法,老子穷得这副样子,你还要索老子的命,老子死了和你没完!"这人要说不怕死,就要具备两样东西:一是活着没钱、没盼头。二是明知道是死。张成缘慢慢的移动着身体,原来他还瘫坐在地上。
这时,那白大卦蹲着往后飘了几步,眼神明显看得出来很哀伤。他从蹲着的姿势慢慢的站了起来,全然没有当时蹲在张成缘背后时那恐怖的样子。"孙儿啊-,吓着你了吧?--"鬼说话就是慢,声音在空气里面传得不合理学,给人的感觉总是毛骨悚然。张成缘坐在地上望了望这白大卦,又望了望自己身后,确信这是在给他说话,也只能是在给他说,这里只有他一个倒霉胚子。看白大卦这样哀伤,像是刚刚自己语气太重得罪了他似的,张成缘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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