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单间病床上,四面都是雪白的墙壁。他头疼欲裂,浑身不能动弹。一个穿白大褂的叫约翰的医生告诉他,他是因为车祸被送进医院来的。
等约翰医生走出病房,卡洛斯开始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他记得自己在午夜的时候,潜进了艺术品盗窃罪集团的老窝--他在那里已经卧底三年了--找到并偷出了那副失窃的梵高从未公布过的油画草稿,然后存进了银行保险箱里。他走出银行,在过马路的时候,就看到一辆救火车拉着警笛向他狂奔而来,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谢天谢地,他还记得银行保险箱的密码。
作为卧底,卡洛斯只对上司杰里警长一个人负责,除了杰里,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卡洛斯的真实身份。甚至在警方的通缉犯目录里,卡洛斯也名列其中。
卡洛斯早就想脱离这种没有身份的苦日子,当他听说梵高草稿失窃案被列为全美十大悬案时并悬赏十万美金时,就向杰里警长提出如果他破获了这个案子,就要重回警队当一名真正的警察。杰里警长同意了他的这个要求。
等约翰医生再一次走进病房的时候,卡洛斯请约翰为他取来了一个手提电话。他刚一拨通,就听到病房门外响起了铃声。门开后,杰里警长竟然就站在门外。
卡洛斯兴奋地对杰里说:"警长,麻烦你再叫一个警方的官员来见我,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杰里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卡洛斯赶紧补充,说:"我已经找到那张梵高的油画草稿,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我知道,按照警察的规矩,我必须得在两个警方官员前同时说出油画藏匿地点与我的真实身份,才能证明我是你的卧底……"
杰里不等卡洛斯说完,就惊诧地叫道:"卡洛斯,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脑子坏了吗?油画的案子两年前已经结束了,你早就是一名警官了。昨天你开车去执行缉毒行动时遇到车祸,你的妻子黛安娜听到这个消息时,当时就晕倒昏迷了……"
"黛安娜?我的妻子?"卡洛斯被搞得一头雾水,他已经单身三十年了。
约翰医生被杰里警长叫了进来,他听完警长的叙述,然后问卡洛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
"2003年10月7日。"卡洛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约翰医生与杰里警长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约翰医生告诉卡洛斯,现在已经是2005年了。
约翰医生可以确诊,卡洛斯因为车祸患上了顺行性失忆症,症状是短期的失去记忆,只记得两年以前的事,而两年前到现在的这段记忆却变成一片空白。这种病症没有办法治疗,只能等待患者某天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也许患者会在几个小时后突然恢复记忆,也可能以后永远也回忆不起来了。
约翰医生刚解释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就冲进了病房,她扑在卡洛斯身上,大声叫道:"亲爱的,你没事吧?差点吓死我了。"杰里警长连忙告诉满脸疑惑的卡洛斯,这位女士就是他的妻子黛安娜,他们才新婚不久。当黛安娜发现卡洛斯认不出自己时,不禁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而卡洛斯则心怀愧疚地望着面前这个伤心的女人。
约翰医生安慰卡洛斯,他可以把过去想象成一张拼图,现在只不过是把拼图搞乱了而已,但是所有的拼图还在,卡洛斯要做的就是把碎片按照正确顺序重新组合成一张完整的图片。约翰医生还让黛安娜多带一点这一年来他们的合影,这也会对卡洛斯早日恢复记忆起到一定的作用。
第二天,黛安娜带来了很多他们的照片,有婚纱照,也有蜜月旅行照。可是卡洛斯看了后,还是没有一点印象。杰里警长还带来了两年前的旧报纸,上面有卡洛斯因为破获梵高草稿案接受记者采访时的报导,还有几张照片,当时他得到了十万美金的奖金,还是市长亲自颁发给他的。但卡洛斯看完后,脸上还是一片茫然--他一点也记不起了。
杰里警长告诉卡洛斯,一点也不用担心医药费的事,警局与保险公司会为他全额报销的。
约翰医生为卡洛斯准备了一套治疗方案,每天给他注射一种新药,据说可以刺激脑神经细胞促进恢复记忆,可卡洛斯接受治疗后,却总觉得昏昏欲睡。不过约翰医生告诉他,那是正常的药物反应。
黛安娜还是每天来探望卡洛斯,每次卡洛斯想要开口和黛安娜说上几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谈起,因为在他的心目里,黛安娜就和一个陌生人相差无几。
一个月过去了,卡洛斯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但车祸造成的影响使他还是下不了床。他发现黛安娜的脸色似乎越来越憔悴,好像被什么心事所缠绕。他问了好几次,黛安娜才告诉他,虽然医药费警局都为卡洛斯报销了,可营养费却都是黛安娜出的,眼看黛安娜的钱就要用得差不多了。
听完了妻子的话,卡洛斯问:"为什么不用我的钱呢?难道我当了两年警察,竟然一点积蓄也没有吗?"黛安娜回答:"你当然有积蓄啊,两年前你破案还得了十万美金的奖金。可是,我不知道你银行卡的密码啊。"
卡洛斯哑然失笑,他马上告诉了黛安娜他的银行卡密码,那是他的生日。谁知第二天黛安娜来的时候,却说输入密码错误,卡洛斯一定在这两年中修改了银行卡的密码。毕竟十万美金不是什么小数字,用生日做密码实在是太容易被猜出来了。
约翰医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卡洛斯打针治疗,而奇怪的是,连续两天黛安娜都没有到医院来看望卡洛斯,这让他感到很不自在。通过这个月与黛安娜的接触,卡洛斯已经把黛安娜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两天后,杰里警长来看望卡洛斯,一见到他,就愧疚地说,黛安娜因为经济紧张,为了卡洛斯的营养费,竟在每天下班后去酒吧当招待赚取小费。警长对卡洛斯说:"你快回忆一下你的银行卡密码到底是多少吧,别让这么爱你的妻子还日夜辛苦奔波。"
卡洛斯却还是想不起自己的银行卡密码到底换成了什么。
杰里警长提醒他:"你会不会是改成了一个你觉得很重要的数字呢?"
"会是什么数字呢?"卡洛斯脸上一片茫然。
"会不会是你当年把梵高油画草稿藏匿在银行保险箱里时用的那个密码呢?"杰里警长问道。
卡洛斯一拍脑袋,大叫:"对呀,说不定就是那个数字!031007,2003年10月7日,我就是那天晚上从贼窝里取出了梵高油画草稿,所以用的这个密码。"
听完卡洛斯的话,杰里警长当着他的面,拨电话给黛安娜说了这组数字。过了半个小时,黛安娜兴奋地回了电话,她在自动取款机上已经验证了密码,果然就是这个数字。
杰里警长激动地说,卡洛斯已经找到了这两年来散乱的记忆碎片中正确的一块。杰里警长与卡洛斯聊了一会天后,就告辞离开了。卡洛斯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约翰医生来给他注射每天一次的刺激脑神经细胞的药物,可等了很久都没见着约翰医生进来。
卡洛斯忽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昏昏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饿醒了,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腿可以动了。他挣扎着下了床,虚弱地走到病房门边,然后拉开了门,他惊呆了--门外是脏乱黑暗的走廊,到处都是垃圾,墙上画满了涂鸦。这哪里是什么医院?明明是贫民窟里的旧房。
卡洛斯下了楼,拉住了一个过路的人,问:"请问现在是什么日子?"
"2003年8月16日。"路人头也不回地答道。
2003年?!不是2005年?!
卡洛斯愣住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那个约翰医生根本就没有给他注射什么刺激脑神经细胞的药物。其实注射的根本就是麻醉剂,难怪今天没有注射药物,他的腿就可以动弹了。而这个约翰医生、杰里警长,还有黛安娜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设下局竭力让卡洛斯相信自己身处两年之后,并且失去了两年来的记忆。借着让他回忆银行卡的密码,从而套出银行保险箱的密码,然后取走了那张价值连城的梵高油画草稿。
卡洛斯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银行。他来到保险箱前,输入密码后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卡洛斯几乎崩溃,他摇摇晃晃走出银行,在公用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给杰里警长,电话通了后,他听到警长的高声狂笑。此刻,警长与医生,还有黛安娜刚刚走下飞机,踏上了南美某小国的土地。
卡洛斯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了银行里,站在刚才那个保险箱旁的另一个保险箱前,熟练地输入了一串数字,"啪"的一声,保险箱打开了,里面放着价值连城的梵高油画草稿真迹。而输入的数字,也是一个日期--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天,当时卡洛斯拿到了建筑学的学士学位,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卡洛斯早就看出了杰里一伙的诡计,因为他是建筑学出身的,所以可以熟练使用各种图片处理软件。当他看到黛安娜与他的合影,以及看上去很旧的刊有他领奖照片的新闻报纸,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用图片处理软件人工合成的。当初他害怕杰里不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为了自我保护,他在银行申请了两个保险箱,并在其中一个里面放进了梵高油画的赝品,没想到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带着油画走出了银行,然后给警局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卡洛斯说:"我找到了失窃的梵高油画草稿,我还要向你们揭发一个警局里的蛀虫。"
卡洛斯并没有向警察述说自己的卧底身份,有了十万美金的悬赏,又何必再去过提心吊胆的警察生活呢?
一个月后,卡洛斯领取奖金的那天,他听到了一条来自南美某小国的新闻,三个美国游客的尸体在亚马逊河的下游河滩被发现,据说是因为他们试图向当地毒枭出售名贵油画赝品被识破,而被毒枭处以残酷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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