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吧,那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抓的比较严的时候,超生是件得保密的事,一旦被"多舌的人"举报,乡镇抓计生的干部就会联系村里的计生联络员,上门抓人去结扎。所以当时村里有妇女多怀了一胎娃,逃计生是常有的事。抓计生的一旦逮不着人就会掀计生"对象"屋顶的瓦片或者把他们家的猪呀羊呀牵走,以示态度或当做罚款。有时候还发生冲突,俺们村里就曾经有计生"对象"拿柴刀把抓计生的干部脖子给划了口子,这些冲突也是常有的事,俺都亲眼见过好几回。
下面俺要开始讲的故事就跟这逃计生给联系上了。
说的是俺们村一对超生"对象",女的叫月娥,男的叫阿稳。月娥多怀了娃被人举报了。这天,镇里头抓计生的干部又上门来逮人了,他们两口子预知消息后,就匆忙逃到半山腰的树林里躲避,蹲的位置刚好隔着树丛可以看得见大队(以前的生产大队地址,改革开放后称呼依然被保留下来)的方向,以便观察。他们静静的等待着,期盼着抓计生的车辆快点离去。
等了许久,天有点放黑了。两口子不能确定抓计生的是否已经离开了,阿稳就提出让月娥呆在原地不动,他去打探下情况后回来接她,然后起身离开了。月娥等了很久,迟迟未见丈夫的影子,天也更黑了,她一个女人在黑夜的树林里多少有点害怕。她心理猜疑,丈夫会不会是被人抓走了。干等也不是办法,她低头一沉,下定决心径直往家赶去……
月娥回到家后才发现事态不是她想的那样,丈夫没有回过家,也没有被抓走。月娥的公公婆婆发现只有媳妇一个人回来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没好气的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月娥没狡辩什么,晚饭也没吃自个躲进里屋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了。
阿稳不见了,像人间蒸发一样。村里人彻夜打手电筒到处问到处找,口中喊着阿稳的名字,愣是没找到人。寻了大半夜,大伙也没法子了,只好等第二天再说。大家光顾着找阿稳,却忽略了月娥。
月娥果真出事了,第二天早上她被发现死在了房中,是吃老鼠药死的。大家倍感疑惑,月娥也不至于因为被公公婆婆说了几句就去寻短见吧,但真实原因恐怕也只有月娥本人知道了。
故事讲到这里,看客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解开发生在阿稳身上的事。让我们把画面切换到丈夫那里。一个很大的疑问就是阿稳那晚离开后到底去了哪里,中途发生了什么?据后来阿稳自己叙述,事出突然……
阿稳离开月娥之后,隐蔽着摸向自己的村落,他没有朝着大路回去打探情况,因为怕被人发现。他一路上拨开树丛和荆棘,身上好几处已被芒刺扎伤了,这时候天也很暗了。突然,他前面出现了两把火光,像是手电筒的光,又有点像两束火把,而且朝他这边"飞"来了。他当时震惊了,想不到还是被抓计生的找到这了。情急之下,他第一个念头闪过就是往回跑,他疯狂的跑,不时回头瞥望,但是他发现始终没能甩开那两把火光,两把火光朝他身后一直追赶着来了。此时他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拼命地跑,不管前面是荆棘满布还是悬崖峭壁……
后来,阿稳在离村几十里外一个山头被人发现了。被发现的时候,他已不成人样,满身伤痕、气喘吁吁、目光呆滞。发现他的是俺们村上山砍木头的柴叔,柴叔当时看到蹲在草丛里饥肠辘辘的阿稳,着实惊呆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成了这般摸样。阿稳被柴叔撞见后像做了场噩梦刚被拉醒似的,精神恍惚,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当柴叔把他家里发生的大事告诉他的时候,阿稳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连哭也没有。
柴叔顾不上砍木头了,忙扶着阿稳沿着自己开辟的山路向最近的自然村挪去。巧的是这个自然村住着阿稳的一个亲戚,他应该叫表姑的远房亲戚。当时表姑并不知道发生在阿稳身上的事情,只是好奇好久不来往的远房表侄今天怎么到这里来。柴叔把怎么发现阿稳,阿稳家里死了人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下。表姑也顾不上寒暄了,忙把两人请进厨房饭桌(农村厨房和会客厅大多是一体的)旁坐下,看到眼前这个落难表侄又累又饿的样子,已经顾不上倒茶水这些礼节了,她让他们俩先坐会,就进储藏间去了。等她拿米粉面、鸡蛋出来打算做吃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表侄正在扒锅里的冷饭,狼吞虎咽。
故事大概讲到这里就快结束了,表姑让阿稳留在自己家里休息打理了片刻,便急忙领着他往家赶。阿稳从"失踪"到被领回村已经是过了两三天的事情了,他的父母亲人正在准备给月娥出殡,尸体被停放了这么些天,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生离死别的场面令全村人都汗颜,哀嚎啼哭声不绝于耳,这些都是后话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怪事便渐渐平息不再那么隐晦了,村里的老者们试着找阿稳问起这件事,阿稳也不再回避,道出了事情的经过,他也渐渐从痛苦的记忆中解脱了一些。村里的老者们解释说阿稳遇到的肯定是相传中的鬼火,但只是传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村里的"现代人"则反对说那是阿稳当时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幻觉罢了,世上根本没有鬼火。阿稳后来说,当时他在跑的时候,眼前渐渐出现一条平坦的大路,他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后来他真的实在太累了,就停下了……
据说村里人后来又谈起过月娥为什么会自杀的事,一个隔壁邻居的小女孩突然告诉大家那晚她在经过月娥房间的时候,透过窗户往里看,只有月娥阿姨一个人在房间,她却好像在和谁说话似的,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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