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吞噬了最后一缕阳光,就这样被黑夜拥抱了。初七的夜,月亮像个弓,星星忽明忽暗躁动着这个闰年的四月。 头愈来愈重,感觉着两条腿再也撑不起了这身体,周围一片寂静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眼前的山晃来晃去忽远又忽近,像是凤凰山——‘如果真是凤凰山就好了,翻过去了就是凤凰酒店,在酒店里洗个热水澡,空调吹着睡觉那才是舒服啊,要是在这鬼不下蛋的地方等睡着了,连鬼都不会看一眼。’
该死的阿伟,说好了的,要一起出来一起回家。不就是女朋友肚子痛嘛,说什么电动车小坐不下,让我先呆着别动,送回去了她,回头就来接我。鬼扯,我还不知道,就是怕我挤上去占了他女朋友的便宜。我能站着不动吗?该死的劲酒,整整一斤呐,都他妈的不喝拿着啤酒来哄我,谁叫我就爱这一口呢!
路,越走越宽越走越平,却看不见路上有什么该有的设施,酒也越走越上头,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满身的汗,该死的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呢?不时的兔惊鸟飞,猫头鹰叫,让我总感觉着不对劲,以前也在凤凰山上游玩过,没什么象眼前这样的路啊。难道是迷路了,‘该死的阿伟跑到哪接我去了就不晓得给我打个电话吗?’我心里暗骂着,躺倒路边就懒得动了。天在旋地在转,慢慢地两个眼皮合在一起一切都安静了。
好久,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喊:“先生,先生,”
“死娃子,才来,”我还以为是阿伟来了张嘴就骂。
睁开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先生,躺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这里不安全抢劫的也多,不嫌弃的话还是进屋里暂歇一晚吧?”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很甜。
“我好像喝多了,走不了,”虽然有些醉意,听着有人愿意帮,正求之不得。
“诺!你不就是在家门口躺着吗?你看,天马上就要下大雨了,还是移一步吧。”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坐站起身来揉揉眼睛一看,果不其然先前我怎么就没感觉到这有一家人呢。抬头看看天,乌起码黑的不知到什么时候星星月亮都偷偷的溜走了,不远处,城市的灯火忽明忽暗,也没细想顺着光亮走了进去。
屋内,像换了一个世界,凉飕飕的,空间很窄,土墙草顶,斑斑驳驳。但收拾的很干净,干净的没什么家具和摆设,能感觉到的只是那半截蜡烛,立在砖块上发出微弱的光芒。
“深圳的地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古老的房子,真是冬暖夏凉啊。”我寒暄着想打破气氛。女孩没有接我的话茬,随脚踢来一个草甸子让我坐了下来。我注视着女孩,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低下头不愿意让我看见,一身蓝布素衣却裹不住她那婀娜的身材。待了一会,我感觉酒劲慢慢地撒了,可腿还是软绵绵的不想动。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三十七分,我给阿伟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是满格子信号却拨不出去,也许是阿伟的手机有问题。我又连翻了其它几个在深圳朋友的手机号码,挨个拨了过去,俊伟,丫俊,老韩,同样,怎么拨也拨不通。折腾了好久,再看时间依然是九点三十七分,难道是我手机坏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胡思乱想起来。正想和女孩辞别,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紧跟而来,无奈,我又坐回了原处。
“姐!你怎么让外人进来了?”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眼前,身材装束和坐在我面前的女孩一个样,尽管是漂亮,面容,看起来很抽象。
“这位先生醉了,就让他暂歇一会吧。”女孩的姐姐应声回着仍然不愿意抬头。
雨中,飘飘忽忽隐隐约约不知道从哪传来了“维塔斯的海豚音,”本就气温骤降让我愈发感到阴冷,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女孩的姐姐又顺手挪出了一个火盆,在地上找了半截香轻轻地拨了拨,火灰中就跳动起了蓝色的火苗:“先生,冷吗?别紧张,来,烤烤火一会就暖和了。”
“烤什么火啊,大热的天,陪我来跳舞你就不冷了。”说着妹妹就拉着我的袖子就扭动开了。
“我……我不会跳,”
“有什么不会跳的,很简单,你怎么想就怎么跳,在大脑里幻想,跟着不同的音乐扭动着不同的脚步。”她咯咯的笑声环绕着整个房梁。
我尽力的想挣脱她的手,某种力量让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动了起来。一切都被她渲染了,老有劲爆的音乐充斥着我的脑海,我感觉到了,《Michael Jackson The Ultimate 》【迈克尔。约瑟夫。杰克逊的最终】,张佑赫的《rain man》【雨人】-《sunny》【阳光灿烂】。外面的雨声很大却压不住我心中能感觉到的音乐,为什么我的大脑象播放器一样,从机械舞的动感到拉丁舞的浪漫,反复的狂响。慢慢地我竭尽了全力,再也动弹不了,可身体象一只皮囊依然陪着她旋转。一种淡淡的别样的香味伴随着阵阵的寒气扑面而生。不经意,我绊到了她的身子,力量的惯性让我扑在了她的怀中,我刚想离开。瞬间,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身子就像一整块冰把我封住了一样,定格了。想喊我喊不出口,想动动惮不得,简直就要窒息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啊?在外面还没闹够吗?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的一回吗?”姐姐训斥着,拽开了妹妹卡住我脖子的手。
“贱男人,没得一个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妹妹甩手走进了里屋,像一阵风。
“先生,天要亮了,你该走了,”姐姐用手指外面。好久我才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次我看到了她的面容,依然还是模糊,怎么又像妹妹?
出来我才明白,误以为下了大雨的地面上,黄豆般大小的冰雹足有手指的厚度,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姐妹俩古怪的行为让我心有余悸,庆幸的是如果不是善良的姐姐,这场如雨的冰雹,极有可能让我走不下山。
经过了七拐八弯,鸟儿开始噪晨,东方慢慢地露出鱼肚白。渐渐清醒的意识,让我感觉到这山怎么也不像是凤凰山,这里植被茂密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什么可供行人走的路,随处都能看见藏在乱草中的坟茔。印象中的凤凰山,繁花似锦,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特别是文昌阁老远都能看见。
下了山又是一派景象,鸟语花香莺歌蝶舞。根本看不出下过雨和冰雹的痕迹,真是应了老人们的一句话,‘夏天的天娃娃的脸,隔着田埂两重天。’在一条小溪边,我洗了洗脸,迎面走来了一对中年夫妇,女人挎着一个竹提篮,正与我擦肩而过,女人和我打起了招呼:“小兄弟,这么早你打哪来啊?”
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夫妇,“昨晚喝多了,迷了路又碰上下冰雹,好像是在山上的一户人家家里借宿了一晚。”
“一户人家,这山上哪有什么人家住啊?什么时候下的冰雹?”男人疑视着问我。
“什么样的人家啊?”女人紧跟着问。
“那个方向,就俩小姐妹在家……”我随手一指紧接着我把夜里遇到的情景告诉了她俩。
“天呐,谁说人鬼殊途啊?”女人听后大哭起来。她的哀嚎让我一下子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惊魂未定,男人又说:“你能不能带我们到你昨晚借宿的地方啊,去了你就明白了。”
我将信将疑,凭着记忆把他俩带到了那个地方,“就是这一家,屋子却没有夜里感觉的那样大,好像宿小了几倍,”我疑惑不解给男人解释。
男人看了我老半天,嘴唇不住的抖动着,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他哆哆嗦嗦拉开了挡在门口的木板,两口并排的棺材映入我的眼帘。棺材前放着两姐妹的遗像,眼睛同一个角度的看着我,正是昨夜那俩个蓝衣女孩。我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一下子就懵了,头忽的一下,象充气了一样,大的快暴了。我宁愿是我记错了,可是没有,我是跟着我自己的脚印一路寻来的,地面上的冰雹还能依稀可见,逶迤的小路是我踩出来的,茅草上的水珠侵湿了我大半条裤腿。火盆边我坐过的草甸子历历在目,火盆里的火灰中还有点点的火星,没有燃尽的半截蜡烛伫立在砖块上。这一切都证明我曾经来过。
“女儿啊!你们别吓我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我就是和你爸爸拼了老命也要替你们讨回公道。”女人又在火盆里烧起了火纸,凄凉的哭声更让我不寒而栗。
“我就这两丫头,是双胞胎,姐俩长相一样性格却不一样,大丫头懂事善良,小丫头爱玩脾气犟很不听话。姐妹俩都在一个大学里上学,不在一个系里,也许是我管教太松了,小丫头接触了一些社会上的人,荒废了学业整晚泡到夜总会,舞厅,酒吧里。我知道情况后就让大丫头把她盯紧点,没想到姐妹两双双死在酒店里。公安局调查的结果说她们吸食毒品过量,就草草结案。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就算她们再坏也不会坏到吸毒的地步,背后肯定有阴谋,今天是她们的头七《期》。在没有权威的证据证明她们是吸毒过量而死,我是不会让她们入土的,所以就把她们墓到这里了。这座山临近海边从没有过人家居住,兄弟你是不是记错了啊?”男人娓娓给我道出了真相。
我极好的心理素质,男人的告白让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我没在疑问什么,拔腿就跑,我终于明白了,冷战打个不停,我感觉到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孔收缩,寒毛直竖。山上根本没有什么路,那条越走越宽越走越亮的路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鬼打墙”?我忽然想起了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在老家,我和陆建国帮朋友和别人打架,为了逃避责任离家出走,出村后不敢走大路走庙岗上的小路,结果我俩走着走着就看不见了对方,眼前的视线只能看出一条笔直的大路通向远处,我和陆建国互相的喊着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影。我急中生智蹬下来不动,冷静了一会,脱下衣服摔打着身边的秧苗,因为我知道庙岗上的路无非就是些田埂和稻田,果然,瞬间,我的眼前豁然开朗,我和建国走到了一条水渠边,近在咫尺却互相的看不见。事后一些大人们说这是“鬼打墙,”他们怎么论述我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那是因为我俩高度紧张而出现的幻觉,我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鬼神和轮回之说,但是,昨夜又一次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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