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于亚民看了会电视剧,觉得没多大意思,就又打开了电脑,继续他的搜索,突然一块手表跳了出来。于亚民看了看,是块上海牌老式手表。这上海牌手表在上个世纪可是响当当地国产名牌哟!他听长辈说过,那个时候要能戴上一块上海牌手表,可是一种自豪一份荣耀啊。
手表几乎还是十成新,这么好的手表是这么丢掉的呢?有没有故事呢?若找到答案,只有找到丢表人。于亚民就搜索手表上的密码信息,一下子搜到四五组,可是其中最清晰的只有两组。于亚民知道,最清晰的这两组一般都会是手表的主人。于是,他就点开了其中的一组,出来了一个姑娘。
姑娘穿着白衬衫蓝裙子,梳着短发,眼睛不大,但挺白净,个头不高,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有二十多岁。姑娘疑惑地瞅着于亚民,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喔,她就是表的主人咯。于亚民这么一想,就先开口了:“你好”
“你好。”姑娘也怯怯地回了一句,可是还那样看着他。
“哦,你看看,这表是你的吧?”于亚民问。
姑娘听了,低头一看,立刻就变了脸色,气恼地说:“不是我的,你问错人了!”
“怎么会呢,这表上有你的密码呀?”于亚民又说。
“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瞎操什么心呀,烦人!”姑娘恼羞成怒了。
得,碰上茬了,她不认账,自己有什么办法。可是于亚民也明白了一点,姑娘不承认表是她的,而且态度这么亢奋,一定有“故事”哩,这就更激起了他的兴致。你不讲没关系,总会有人讲的,于亚民就把姑娘点走了,然后,他又点开了另一组密码。这次出来了一个小伙子,也是二十多岁,穿着一件半袖衬衫。可小伙子是个残疾人,缺了一条胳膊!不,是半条,少的是肘关节以下,于亚民为小伙子有点惋惜。
小伙子说话了:“是找我吗?”
于亚民这才回过神来:“哦,前辈,是找你。”
“前辈,开什么玩笑,我大还是你大?”小伙子一边笑一边说。
“前辈,你不清楚,我是2011年的年轻人。”于亚民告诉他。
小伙子噗地又乐了:“你真能抡啊,现在是1964年。”
这是一种错位,于亚民明白。为让视屏上的人也明白,于亚民不得不做了老半天解释,小伙子才白了。明白了又很感慨,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时候,于亚民才转入正题:“前辈,你看看这手表?”
小伙子低头一看,有点惊异:“这、这是我扔的手表,我扔江了!”
“这么新的表,您干吗把他扔江里呀?”于亚民问。
一句话,让小伙子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老半天才抬起头来说:这表是我送给我对象的,我对象叫郝丽,我们俩在一家厂里上班,我们好了两年多了,连结婚的日子都订了,是国庆节。日子都订了,我就想给她买点礼品,买什么呢。郝丽还没块手表,她家生活比较困难,她爸爸是个清洁工,她妈妈身体有病,她还有一个妹妹俩弟弟,没有多余的钱买手表。你说,姑娘家谁不愿有块表。为让她高兴,我就托人给她买了这块上海牌手表,五一节前我送给了她,她很高兴。再说,我们俩都说好了,十一就结婚呢。没想到啊,过了五一上班的第二天,因为操作不慎,我的右臂让机床轧断了,残疾了。我住医院的时候,她看过我几次,可我看出来了,郝丽心情不好,我就以为她替我难过呢。我出院的第三天,还在家里歇着,她来叫我,我们俩就一块去了江边。可是她一直不说话,心思重重的。到了江边她才站住。她老不言语,我憋不住了,就问她有什么话要说。她这才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当时,我脑袋轰隆一声,傻了,真是个晴天霹雳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呢,从口袋里掏出表,放我手里,就跑走了。我愣在那儿,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看不见她了,才渐渐回过神来。我一看手里的表,实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随手就甩到江了。小伙子还是满腔愤怒,可是不说了。
“接下来呢?”于亚民想知道下文。
“什么接下来,我把手表扔了。”小伙子不明白地说。
“我是说,以后你们怎么样了?”于亚民又说。
“以后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小伙子睁大眼睛说。
于亚民忽然明白了,是自己糊涂了,表上留下的密码就到这儿,他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事的。于亚民赶紧操动鼠标,渐渐地视屏上的小伙子,就成了一位鬓发斑白的老爷子。小伙子变成老爷子,那是过去了几十年啊,老爷子就不认识于亚民是谁了,于亚民不得从头来。他指指表问:“老师傅,您还认识这表吗?”
老爷子低头看看,说:“眼熟。”
“这就是您年轻的时候扔江里的那块。”于亚民抄短对他说。
“啊,你、你把它捞上来了?”老爷子记得,也很惊讶。“不是我捞上来了,是我、是我用信息搜索到了,这只是个图像。”于亚民怕老爷子不懂,尽量解释的浅显。没想到老爷子听完说:“哦,你这是高科技呀。”嘿,老爷子还懂高科技。其实老爷子2009年才去世,当然知道高科技这个词了。
于亚民赶紧引导,说:“老师傅,刚才您把扔表以前的事跟我说了,我就是想知道,接下来,您跟郝丽怎么样了?”
“郝丽呀,还能怎么样,我生气,吃不下睡不着,心里骂她,她看我残了,就变心了。”老头子说。
“她呢?”于亚民又问。
郝丽呀,哎,这话说起来长了,当时我很生气,可也不能光生气不上班啊。在厂子里,我们虽然不是一个车间,可出来进去的还能碰面,一碰面,她就低着头走路,我呢,就拿眼瞪着她,可谁跟谁也不说话,心里忒不是滋味。就这么着,过了半年,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当干部的。又过了俩月,她调走了,我们就见不着面了。
“是这样,那再后来呢?”于亚民又问。
“再后来,又过了些日子,我就不生气了,想通了,人各有志,没别的说,是我们的缘分不到啊。”于亚民看的出,老爷子真的没有气了。老爷子虽然不气了,可于亚民倒有点愤愤的了:嘿,这个郝丽呀,真够市侩的,这么一想,他就说出一句:“我觉得郝丽这人不怎么样啊”。
“哎,不能这么说,哪个姑娘不愿意嫁个四肢健全的人,咱不残废了吗。”听了老爷子的这句话,于亚民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接着,老爷子心情沉重下来,说:“哎,她也是个苦命人啊,结婚才3年多就病了,一病病了十来年,还是早早地走了。
于亚民瞅着老爷子,心情也跟着挺沉重。俩个人沉默了半晌,于亚民又想起了问题,开口了,问老爷子:“您老结婚了吗?”
“结了,过了5年,30岁结的婚。”老爷子笑着说。
“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老爷子呵呵地笑着说:“我娶了郝丽的妹妹,她比我小8岁呢,可死活要嫁给我。”
于亚民一听这里边又有“故事”了,就让老爷子再说说。
老爷子因为高兴,就又开了话匣子:郝丽跟我分手后,也不是没人给我介绍对象,可大多数都有残疾,我心里也接受不了,一个残疾再加一个,多叫人心烦啊。不残疾的呢,人家又看不上咱,一晃我就28岁了,我这心里也越来越凉了。后来,厂里叫我带徒弟,给我分了俩,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叫姚树奎,女孩是郝英。这郝英就是郝丽的妹妹。
“哦,你认识她。”于亚民说。
怎么能不认识呢,我去过她家好多次了,见过,就是那时候还小。
“是吗”于亚民又说。
她呢,也认识我呀,一开始她有点怕我,她姐不跟我吹了吗。你说,她姐我都不计较,我能跟她过不去吗,我们的师徒关系处的不错,她也放心了,后来她就经常在生活方面照顾我。我一只手,自然多有不便啊。还有,一有好吃得,就分给我吃,还接三岔五地给我带瓶酒。我也没放在心上,她就一个孩子,才20岁,我们还是师徒,我不教她技术吗,徒弟孝敬师傅天经地义吗。说到这里老爷子呵呵地笑了。接着又说:有一天,我们车间的一位大姐悄悄地跟我说,哎,看出来没,小郝爱上你了。这话我觉得忒扎耳朵,就对她说,瞎说什么呀,她是个孩子。大姐又说,什么孩子,20多岁的大姑娘了。我30 了!大姐又说,30了怎么样,爱情不管这个,你个傻子。大姐说完这句,就笑着走了。剩下我再一回想,可不是,郝英对我的照顾是有点越位了。有一次郝英又给我端来了吃的,正好屋里没别人,我就跟她说,小郝,以后别给我拿吃得了,有人说闲话了。郝英听了回口就说:不是闲话,是真话,我就喜欢你。当时噎了我个张口结舌!这孩子怎么这么直啊。冷静了冷静,我又对她说,我跟你姐……别说我姐,她没那份福分。郝英打断了我的话。可是,我是个残废呀!我又跟她说。身体残点怕什么,你的心不残,我喜欢的是你的心。我姐甩了你,你都没怨恨她,你这人的心好,我信得过。她又说。这次以后,干脆就明了,对我的照顾,就差点搓背洗澡了。
简短地说吧,后来郝英就嫁给了我。小伙子,跟你说吧,我这辈子算是享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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