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绛尘，在无尘山的绛尘谷里长大。这是一个宁静幽美的地方：参天的古木有着遮天蔽日的绿荫，明亮的阳光从枝叶间散落下来，编织着斑驳陆离的图案。碧绿的草地温柔的延展，鲜花层出不穷的绽放。有清澈流淌的溪涧，有翩飞的蝴蝶，还有清脆的鸟鸣。我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静无忧的成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我的师父是世人称颂的无尘神医，不仅有着极其高超的医术，还会占星卜卦，幻影移行。他常常出现在那些需要他的地方，行医治病。从我有记忆以来，师父总是带着我穿行于幽深的山谷里，辨认采集着那些奇异而珍贵的药草。我是师父从一个被屠杀的村庄里救出的唯一一个幸存者，所以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我的身体很柔弱，每个月都要按时服用师父配制的药丹。当我日渐长大后，我常常看见师父望着我的背影不语，沉静的眼里有着满澈的欣慰，又有着隐隐的忧虑。

　　十六岁的清晨，师父带着我穿过浓密的古木森林，一直来到无尘岛的边缘。我站在光滑的岩石上第一次面对环绕着岛屿的微蓝湖，看那纯净的蓝色水面在微风里一直荡漾到天际。一只一只白色的海鸟鸣叫着掠过天水交融的画面，划出一道一道优美透明的痕迹。风从前方涌来，吹起我黑色的长发淡绿的衣裙，我闻到来自湖面的干净清新的气息。

　　师父望着遥远的天际告诉我，微蓝湖的统治者是浅沧龙王，他住在湖底神秘的浅沧宫里。那里生长着一种叫做“微蓝之光”的灵草，百年开花，花期一年，花朵盛放的时候可以医治百病。今年正好是灵草开花的时期。

　　师父转过身来慈爱的看着我说，他要远赴西凉战场挽救薛将军的生命。他说白虎星下凡的薛将军在战场上被妖道所伤，危在旦夕。他需要微蓝之光来帮助薛将军，而我，是师父算出的唯一可以从浅沧宫拿到微蓝之光的人。

　　“尘儿，你已经十六岁了，为师总算把你带大了。”他长吁一口气，又神色凝重地说：“尘儿，此去浅沧宫是福亦是祸，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说：“师父，您放心。治病救人是医者的天职，我会想尽办法拿到微蓝之光的。”说完，我毅然的跳进广阔的微蓝湖里。清凉的湖水折射着阳光的光泽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我感觉到意识一点一点的消散，最后完全失去知觉，沉陷在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

　　当我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精致的床上。淡淡的了；蓝色光芒从头顶飘洒下来，柔和而温馨。

　　“说，你是怎么穿过结界进入浅沧宫的？”一个冷傲的声音在我睁开眼后随即传来。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欣长的身形斜倚在窗棂边，卓绝的气势里盈蕴着倨傲与不驯。然而，我更能感受到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冷漠和霸道。我直觉到那是属于浅沧王特有的气息，于是释然一笑。说：“无尘岛绛尘，奉师父无尘神医之命特来求见浅沧王。”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不说一句话。一双深黑的眼眸漠然犀利，透露出寒冰般的森然与冷硬。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一阵一阵的忧伤和疼痛连绵地划过心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他曾经的沉重痛苦的过往排山倒海般涌来，我像掉进了一个恍惚而迷蒙的梦境里，沉溺其中无法挣扎。

　　仿佛过了好久，我才渐渐地平息下来。浅沧王立刻身形一晃，倏地来到了我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托着我的脸庞，眼神依旧锐利而冷然。他说：“你真是个奇特的人间女子，竟然能够感应到我心底的情绪。”

　　我仰起脸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惊诧暴露无遗。

　　“你不用惊恐，我不过是可以看到你的内心，可以洞悉你所有的想法而已。”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来的目的了？那么恳请浅沧王赐予绛尘微蓝之光，以便及时赶赴西凉战场。”

　　他依旧只是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时间在沉寂中一分一分的流逝，久远地已经没有感觉。我看不透他深黑的眼里到底在思索着什么，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打破沉寂时，他却收会了托着我脸庞的手。我看到他修长的双手在空中优雅的一收一放，一抹柔和的蓝色光晕里，一枝七片绿叶托着的蓝色花朵即在他掌中散发着温润明亮的光泽。他将灵草移到我手中说：“我可以把微蓝之光交给你，但你必须从此留在浅沧宫，直到你死去为止。”他唤来一名护卫，径直命令道：“送她回人间，给她半个小时，逾时押回。”说完，他转身离去。在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很久以后，我还听到他冷冽的声音：“记住，和我交易，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否则，我会让你的无尘岛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在护卫的护送下带着微蓝之光回到无尘岛。师父慈爱地抚摩着我的长发说：“尘儿，你先去浅沧宫做客一阵子，等时机成熟了，为师会亲自去浅沧宫接你回来。”他叹了口气有说：“你命中还有一劫，而且是血光之灾，这段时间你要小心。”

　　我看到师父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忧虑，如秋风扫过的落叶，铺天而来。我笑着说：“师父，您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徒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二

　　微蓝湖底的浅沧宫巍峨挺立，卓然不凡，在层层水雾里如璀璨的水晶般迷离华丽。恢弘高大的建筑高贵明亮，散发着张狂霸道的王者气势，一如它的主人浅沧王。

　　他说：“我叫阿希卓，以后你就叫我希卓。”

　　他说：“换上浅沧宫的宫服。你会更漂亮。”

　　他说：“你住落月别苑。你会喜欢那个地方。”

　　他的语气总是强硬的命令，容不得半点反抗。而反抗的代价也是我承受不起的，不是身边宫女的性命，就是微蓝湖岸边的良田沃土。这个冷漠又诡异的王，在微蓝湖的子民心中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当我换上他送来的衣服，梳起随意束起的长发，插上那些美丽的珠花玉钗，我看到身边宫女惊讶的眼光。她们说：“小姐，你换上新装的时候，浅沧宫的鲜花一朵一朵的绽放，花朵的清香如水一样弥漫着整个王宫。”

　　我微笑，只是安静地住在落月别苑，这个和它名字一样美丽的地方。每个夜晚，我就坐在庭院里，看月亮圆润的倒影停留在别苑的水面上，淡蓝的湖水在流泻的月光里来回流动，晶莹透亮。明珠般闪烁的星子散落在阁楼的四周，还有青色的水草和鲜活的游鱼在水里飘荡翻腾。我看着它们，感觉自己犹如生活在梦幻里一般。

　　希卓每天都会来落月别苑，但他总是站在庭院里远远地看着我，看我拿一本书静静地坐在桌前，时光如水一样覆盖而过。虽然他从不叫人通报，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到来，能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依然冷冷的目光。

　　有一天，当我将手伸出窗上的黑檀木雕饰逗弄着湖水里的游鱼时，希卓突然如狂风般席卷而来。他一把拉过我，极其阴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错愕的抬起头，看到他眼里稍纵即逝的震惊。我说：“希卓，我是绛尘啊。”

　　他凌厉的目光注视着我，然后一甩手，石桌上的大理石饰物随即向窗户撞去，却在触碰到湖水之前反弹回来，在空中四分五裂。

　　“这就是‘水之结界’。除了我以外，还没有人能够穿过这个结界。”他握着我的手腕强行伸出窗外，依然没有任何屏障，我的手触碰到一片冰凉，在曲伸之间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可以穿过我布下的结界并且毫发无伤？”希卓的眼里盛满狂风暴雨，周围的空气如同数九寒天冰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是真的不知道。希卓，你要相信我，也应该学着相信那些爱你的人。”

　　“相信爱我的人？如果亲人都可以是背叛是杀戮，你让我还可以去相信谁？”他一贯冷漠的眼里有着无尽的落寞和痛苦。我突然很想抚摸一下他的脸庞，那如寒冰雕刻出的坚硬轮廓，很想告诉他：希卓，不要封存自己的感情，更不要用冷漠来拒绝别人。但是我的手却停在了空中，我的嘴角开始流出鲜血，在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中我晕了过去。在黑暗彻底袭来之前，我看到希卓抱住了我，看到了他眼中掩饰不住的焦虑。于是我满足地笑了。

　　“你身上紫妖花的毒已经有十几年，你竟然还活着，你师父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凡人。”希卓收起手中的微蓝之光，在我床头坐下，眉宇之间神色平静。

　　“紫妖花？”我疑惑地问到。

　　“微蓝湖的西边与黑域河的交界处生长着一种植物，开瑰丽的紫色花朵，却隐藏着剧毒。除了微蓝之光，这种瞬间就弥漫全身的毒素根本就无法解除。你刚刚会晕到就是这种毒发作了。人间并没有紫妖花，你又是怎么会中这种剧毒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师父只说我身体不好，常常叫我服药。”

　　“我已经给你解毒了，以后不会再有事了，你，好好休息。”说完，他迅速地起身离去。十五的夜里清朗的月光照在他金光闪耀的王袍上，如同阳光岁片般，明亮温暖。

　　“为什么救我？”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望着我，说：“你不是要我相信你？不是要我相信爱我的人吗？我看得到你的心。”然后我看到他唇角上扬，笑容温柔灿烂。我沉浸在他的笑容里，怔怔地没有言语，连他何时离去的都没有察觉。

　　庭院里的凝月香源源不断地盛放，花朵的清香像不灭的精魂，在空中绽放成明媚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我站在窗前看着这大朵大朵的花瓣，不禁想起了绛尘谷里烂漫到天际的鲜花，想起了奔赴西凉战场的师父，不知道他是否回到了无尘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可是，就算师父真的来到浅沧宫，我还能够像从前一样，无牵无挂的随他离去吗？”

　　“不要妄想离开浅沧宫！”希卓的身影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眼里有着隐忍的愤怒，“当我把微蓝之光交给你的时候，你就是属于我的。这辈子，不管生老病死，你都只能呆在浅沧宫！”

　　“你又窥视我的想法？”

　　“我没有，是你的感情太强烈，我只是感应到了而已。”

　　我轻轻地吁了口气，没有说话。希卓，我没有想过要离开，真的没有。我只是隐约的有种不按，仿佛站在一片浓雾之中，自己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

　　三

　　浅沧宫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到来的时候，我看到希卓穿着黑色的长袍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面容严峻而刚毅。凝月香的白色花瓣带着沉萧的气息，在他的召唤下纷飞如雪，然后缓缓地散落在王陵里沉睡的陵墓上，沉重的忧伤在头顶汹涌流淌。

　　这一天，我终于知道了关于阿希卓的那段掩埋的过往，也终于明白希卓的个性为何像天空仓皇的落日，又如寒冬锐利的冰凌。

　　——二十年前，希卓的父王阿浩沧统领微蓝湖时，曾屡次遭到黑域龙族的进攻。阿希卓在这个战乱时期出生了。他的降生给阿浩沧极大的安慰，因为他一出生眉间即有一轮落月的图案，那是浅沧龙族最高法力的象征。阿浩沧认定希卓将会是微蓝湖最伟大的君王，会带领微蓝湖走向强盛。然而，比希卓大十岁的大王子阿泽世才是正统王位的继承人。希卓自小就展露的才智和高深的法力使阿泽世二十岁时未能如愿登基。于是他勾结邪恶的黑域龙族，企图夺取王位。

　　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阿浩沧几乎瓦解了黑域河的全部势力，而浅沧龙族也遭到近乎不可挽回的重创。希卓的父王以及母后因过度透支法力，在战争结束后即双双衰竭而死。微蓝湖那些死去的将领和士兵更是不计其数。

　　十岁的阿希卓在战后继承王位。他用利剑割破自己的手腕，在黑色的玄武祭台上起誓：“我，阿希卓，浅沧龙族第十八代帝王，我以我的血起誓：我一定会拿阿泽世的头来祭拜你们，一定会带领微蓝湖走向强大！”

　　我仿佛看到那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悲壮场面，看到那些将领士兵在战火中倒下死亡的情形；我仿佛看到微蓝湖泛着红色血液的湖水，看到十岁的阿希卓沉肃凝重又疼痛绝望的眼神。亲情，王位，背叛，死亡，仇恨，还有子民的命运，太过沉重的负担在撕裂的战争中过早的压到他的身上。从此他内敛而坚毅起来，在满腔的仇恨与沧桑中，在振兴微蓝湖的重任下，像一只蛰伏的凶猛野兽，静静地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祭祀仪式结束后，希卓回到了寝宫。他伫立在窗前，望着王陵的方向沉寂无声。我走到他身后，说：“希卓，我会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他伸出手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说：“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绛尘，永远都不会。”

　　希卓等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阿泽世再次出现，他带领着黑域军队攻打微蓝湖，手段残忍无道。消失多年的他如今已经是黑域龙王的乘龙快婿。

　　希卓一身劲装出现在我面前。他细细地凝视了我半晌，猛然将我拥进怀里，一字一句的说：“绛尘，你好好的呆在浅沧宫里，绝对不要离开。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就立你为后。”

　　我在希卓的怀里轻轻的点头。其实是不是王后并不重要，我只想守在他的身边，只想拂开他心中沉重的过往，只想他可以安稳的休息，只想他在睡梦中可以温柔的微笑。看着他离去时镇静高昂的背影，我在心底默默地祈祷：希卓，我的王，你一定要胜利，一定要平安归来！

　　远处传来不绝于耳的厮杀声，战斗已经开始。平和美丽的微蓝湖掀起滔天巨浪，浅沧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我一直站在窗前等待着希卓，一直在为他衷心的祈祷。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响亮的笑声，它们在我脑海里拼命地震荡，我只觉得头疼欲裂，然后就失去了知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一张和希卓三分神似的脸，但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却充斥着阴险与残暴。他望向我的眼神中参合了得意的光芒，他说：“虽然紫妖花没有让你毙命，但你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手上，哈哈哈……”

　　“是你杀了村里所有的村民？”我的声音里有着控制不住的愤怒。

　　“不错。不止你的村子，整个朝龙镇的所有村庄都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人间的过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屠杀那么多无辜的村民？”

　　“因为你，还有阿希卓啊。阿希卓的法力威胁到我的王位，我的军师却发现他的命运和人间一个女子联系在一起，只要我在十六岁之前杀了这个女子，就等于消灭了阿希卓。军师算不出这个女子的具体情况，只知道她在朝龙镇，我只好杀光镇上的老老少少。直到无尘老贼带走你时，我才知道你就是那个女子。我已经你必死无疑的，没想到你竟然在紫妖花的剧毒下活到了十六岁。”

　　“照你这么说，现在的我对你并没有任何用处，你又何苦费尽心思把我抓来？”

　　阿泽世上下端详着我，阴险而诡异得笑。他说：“你真是个漂亮的女人，我见过的所以女人都要迷人。难怪阿希卓会为你舍弃一枝微蓝之光，会亲自为你运功驱毒。”他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怨毒的仇恨，他指着我说：“你的出现就是阿希卓命定的弱点。二十年了，我忍了二十年，现在终于可以夺回所以属于我的一切！抢我王位者，杀无赦！阿希卓，你就等着去冥界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嘶哑笑容狰狞。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想理睬这个几近惨无人性的魔头。

　　激烈的战斗声越来越近的纠缠着，凄惨的叫声连绵不绝。黑水大殿的厚重大门突然如一堆瓦砾般坍塌碎落。在一阵难以招架的剑气里，一个人影出现在尘沙飞扬的门前：欣长伟岸的身形，长及肩背的不羁黑发，光芒闪耀的龙型额环。刚毅冷硬的眼神，气宇轩扬。

　　我惊喜地叫道：“希卓！”

　　“住口！”阿泽世一把拽住我，并将一把锋利的长剑架在我的颈项间。他阴沉地笑着，说：“阿希卓，你自杀吧。你自杀我就放这女人一条生路。”

　　希卓定定地站在门口，握着宝剑的右手铮铮作响。他的目光扫过阿泽世，最后停留在我身上，眼里是无法述说的沉重与悲痛。然后，他倏地提起手中的剑，缓缓地向颈项移去。

　　“希卓，不要！”我无奈地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伸出双手，将阿泽世的剑用力的刺进我的身体。鲜血沿着剑峰汩汩而下，像一朵一朵的鲜花，在我的衣裙上盛开，一直开到漆黑的地面。

　　“不——”我听到希卓悲痛的喊声，看到他锐利的剑气肆虐地扫过黑水大殿，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里，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他手中的剑飞射而出，直直地深深地刺进阿泽世的心胸。

　　希卓奔过来抱住我，说：”绛尘你要撑住，你说过要永远在我身边的。绛尘我还没有立你为后，你不可以离开。绛尘，绛尘！你要是敢抛下我，我就让人间变成一片海洋！绛尘，绛尘……“他一遍一遍的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是极度的痛苦。我想对他微笑，想叫他不要难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然后我看到自己躺在一张竹筏上，身边是大朵大朵的凝月香。微蓝的湖水轻波荡漾，我在希卓沉痛的视线中随波远去。天空碧蓝如洗，有飞鸟在盘旋，有微风在轻拂。

　　四

　　我叫绛尘，生活在微蓝湖底神秘的浅沧宫。这是座恢弘华丽的宫殿，它属于微蓝湖英明果敢的王阿希卓，而我，则是阿希卓的王后。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曾经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争。在那场残酷的争斗中，我将一把利剑深深地刺进了我的身体。希卓将他的血注入了我的体内，赋予我一个全新的生命。

　　希卓立我为后的那天，我的师父无尘神医从天而降。他慈祥地望着我，笑容坦然舒逸。他手中的拂尘一挥，整个浅沧宫就盛开了无数的并蒂莲花。师父这才告诉我，我和希卓原本是瑶池的一株并蒂莲，因受天地日月之精华而幻化为人，并拜入他朱雀的门下。后因触犯天条，被罚其世情劫。每一世，我们的命运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不能长大成人，不能活到十六岁，希卓也会随我再次转世。十六岁以后，倘若我们不能心系彼此，则会双双失明，在无边的黑暗中孤独的老去。

　　希卓不解的问道：“这和绛尘可以自由的穿越我布下的结界有关吗？”

　　师父悠然得捋着他银白的胡须说，说：“并蒂莲花，同根并蒂。在某种程度上，她即是你，你即是她。你的结界当然不会阻拦你自己。这也是尘儿能够拿到微蓝之光的原因——纵然没有前世的记忆，你们仍然有着潜意识的共存。她想要的东西你一定会拿给她。当然，我要她来浅沧宫，还因为她身上的毒只有你可以解除，同时，也希望你们有今天的结果啊。”

　　师父在离去的时候对我说：“尘儿，这一世的劫难你和希卓已经安然度过，为师也可以安心的返回天界了。”

　　绛尘谷里依然美丽如昔。我和希卓常常站在碧绿的草地上看花丛中翩飞的蝴舞。希卓衣袖一挥，漫天就飘起缤纷的花瓣雨，绚丽至极。我依偎在希卓的身边，但笑不语。

　　如果时光可以停止，那么我希望是这样的幸福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