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民带着徒弟小韩,在小镇上租了一个比较敞亮、聚人气的小院。一个大大的、醒目的招牌竖立在街道上,上面云:“祖传秘方,专灭鼠害。院内面授,每位十元。绝对有效,假一赔十。”
小韩负责在门口卖票,张大民在院里宽阔的场地上授课。当时鼠害成灾,大白天的老鼠敢穿行于卧室厅堂,视人无睹。悬挂梁下的馒头,隔夜就剩一个空壳,时不时留下几粒鼠粪。好好的衣服,等到拿出来穿时,胸前或屁股上总会有几个破碎的洞口。人们咬牙切齿,恨鼠入骨。所以,张大民的祖传秘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场面火爆,收入也非常可观。
所谓面授,机密不可泄露。按先后顺序,买票入院的人们依次被张大民叫入房间里。
第一个进房间的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张大民不说废话,直奔主题:“家里几间房子。”小伙说:“三间。”张大民说:“秘方是家严祖传,传授之后,不能向任何人说出秘密所在,谁要是做不到,就操谁老娘。你能做到吗?如果后悔,现在退票,为时不晚。”小伙神情期待,不容置疑地急切回道:“我知道了,我能做到,赶紧把秘方传过来吧,张师傅。”张大民端坐在藤椅上,袖子挽得高高的,神情严肃地向小伙招招手:“附耳过来。”小伙连忙侧身把头伸了过去。张大民手作环状,压低声道:“三间屋子,每一间养一只猫。鼠害尽除,保准灵验。”小伙一怔,还没彻底领悟,张大民便对着外面喊:“下一个是谁?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然后转脸又对小伙说:“切记,秘方不可泄露。谁要是泄露,就操谁老娘。”
第二位是一个50多岁的老汉。两人对话基本同小伙一样,只是三间房变成了五间房,也就是说,这个老汉要养五只猫了。老汉走出房门,气得脸都绿了,心想,10块钱买了个如同放屁的秘方,早知如此,根本不会进来,他妈的,谁不知道养猫能防鼠。老汉走到院外,一抬头,迎面过来的是同村的王二,王二忙笑问:“李大爷,秘方灵吗?”李老汉连忙走开,边走边说:“灵,灵啊!”
等一伙人散去,天也黑了下来。张大民带着他的秘方和徒弟小韩,连晚饭也没吃,趁天黑又到了另一个小镇,在那里,他们酒足饭饱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秘方出售。
半年过去了,方圆的乡镇踏遍了他们师徒二人的足迹。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提起臭名昭著的张大民,那真是家喻户晓,孺幼皆知。
他们实在呆不下去了,张大民把目光投向了县城。
一天,张大民带着徒弟小韩,出现在县城北关的长途汽车站的对面一个空旷的场地上。值得一提的是张大民的粉笔字写得是一流的漂亮。只见他用手抓起一把一把的碎沫状的白石灰粉,片刻之间,出售秘方的广告语便招徕了大量的人们前来围观。
张大民被密不透风的人们围在中间,小韩拎着两只款式一样的大提包坐在小马扎上。张大民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开始了他的一番演讲解说。
“大叔大妈们,兄弟姐妹们,我叫张大民。家有祖传秘方,愿奉献给大家,造福百姓。说是出售,实际上我分文不取,无偿贡献。如果我要大家的钱财,出了门被车撞死,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张大民很能互动围观者的情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张大民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把人们带到了一个实质性的台面上来。
张大民向一个戴着礼帽、拎着鸟笼的老人说:“这位大叔,我是分文不取,免费赠送祖传秘方。”言毕,又赌了一个恶咒,仿佛不这样做难以让大伙相信他的天地良心。
他向老人递了一根香烟,说:“大叔,我不要你的钱,但为了表示你也有我一样的诚意,你能拿出你身上的钱让大伙看看吗?”
老人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30块钱,对张大民说:“我就带30块钱。”
张大民伸手把钱接了过来,用纸张把钱规规矩矩地包成一个精致的包状,并掏出笔来,郑重地写上:“叁十元整”。
张大民把包好写有字样的钱包递给徒弟小韩,小韩拉开提包,把老人的钱放在了提包里。
张大民向着人们抱拳:“为了显示诚意,请大家像这个老先生一样,秘方告诉大家以后,钱包会悉数退还,请大家配合,待会我将免费出售秘方。”
你还别说,配合的人还真不少,只有一少部分人们在一侧旁观。张大民收起叠成包状并写上数目不等。有30元,有50元,有100元,张大林的手腕累得酸痛起来。小韩悉数收起,置放包里,坐在师傅背后的马扎上。
张大民煞有介事,让大家掏出钱的站在一边,没掏钱的站在另一边。
张大民让大家安静,故作神秘地说出了秘方:“要想除鼠害,一间屋子养一只猫。有几间屋子就养几只。”
顿时,全场人们哗然,表情不一。
张大民忙说:“方法管用,大家照办。不可行,就当听个笑话。大家的钱我是分文不要。”言毕,抽身拎起大提包,哧啦一声,拉开拉锁,包口朝下,写着数目的钱包散落一地。人们慌忙弯身去捡,现场一片混乱,只听有人喊道:“我的是50的。”“那个100的是我的。”
突然,有人惊呼:“咦,这钱包里怎么变成了废报纸,刚才明明包进去的是我的80块钱啊!”
人们顿时静了下来,一个一个都呆住了。包着的钱包被一个个散开,失望一个接一个而来。
当人们醒悟过来,抬起头四处张望,哪里还有张大民师徒二人的踪影。
原来,徒弟小韩趁张大民唆使人们分为两拨时,已经把两只款式一样的提包掉了包。等张大民发现小韩遁无声迹后,便把事先准备好了的写着钱数的纸包散落一地,制造了混乱,他也脱身而逃了。正如他所说,他分文未取,是小韩拎走了大家的钱。
傍晚时分,有人看见他们二人出现在县城西郊的一家酒店。
又半年过去了。县城他们也呆不下去了。
这一次,张大民来到了市里。
张大民和以前在乡镇一样,租了一个市中心繁华的写字楼。出售秘方,票价二十元。有不少猎奇的人们购票来到了二楼。这次是张大民负责卖票,小韩在二楼忙得屁颠屁颠的给大家端茶递烟。
已经接近中午了,三间大客厅挤满了前来听讲的人们,小韩穿行在他们中间,不时地递烟,满上茶水。还有几个家庭主妇嘴里磕着瓜子。
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小韩向大家打了个招呼:“人也满了,时间也不早了,请大家先聊着,稍等片刻,我去请师傅过来。”说吧,噌噌噌地下楼了。
十一点半了,人们显然等急了。十二点,人们再也等不下去了。下了楼,哪里还有张大民师徒二人的身影。愤怒的人们找来房主,无辜的房主双肩一聳:“他们花了200元钱租写字楼,期限一天。我怎么晓得他们是哪里人,又到哪里去了。”
再说张大民和小韩二人,坐上事先准备好了的出租车,携款逃向市西的大道上。
张大民躺在车座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闭着眼睛假寐养神。出租车司机打开了音乐,车身里弥荡着优美的旋律。突然,小韩把张大民推醒:“师傅,不对啊!”张大民猛一激灵,市派出所的牌子已经晃在了眼前。
在审讯室里,张大民愤愤不解地问:“我怎么会栽在你们手里呢?”
审讯员幽了一默,用张大民的口吻说:“不难理解。一间屋子养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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