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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王凯没等到他的90诞辰，在四月初六早晨就悄悄地走了。若不是重孙小雁早上习惯地叫他起床，楼内一家12口人没一个知道他已经撒手人寰。晨练回来的崔月老太看到刚才还打呼噜的老家伙一转眼就没了气息，这才感到天真的塌了下来，呼天抢地嚎啕大哭，把整个干休所的人都惊动了。
军区首长忙着安排老部长的丧事，政治部李主任马上提出要求：王老的战友由组织部通知，他的下属和老部队由宣传部通知，他的故乡亲人和地方领导由后勤部通知。这时候，李主任犯难了，他问崔月老太和儿子王雁：远在黑龙江的“大夫人”冯妮儿和台湾的“二夫人”徐静要不要通知，由谁通知？
王将军怎么能有三个老婆？原来，老王的老家在山东，当年他是胶东三分区的游击大队长，他带领县大队的120多人和日本鬼子战斗，配合115师和山东纵队多次打伏击、反清剿，当时说到“王大胆”，日寇和汉奸们就会脊梁后边冒冷汗。日伪政权当时竟用500大洋买他的脑袋。1944年，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一年，老王奉命带着大队人马跟随主力向河南转移，分手时他告诉已经怀孕的妻子冯妮儿：“要防止还乡团的追杀，一定等着我胜利归来”。
说来话长，等到1948年淮海战役胜利后，全国解放就在眼前，王老当时是577团团长，当他回到青州找他妻子的时候，村里人告诉他，冯妮儿一家都被汉奸放火烧死了。老王含着热泪回了部队。其实他不知道，当时是冯家大爹知道还乡团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就在大部队转移后，半夜时一把大火烧毁了全部家当，老汉带着4口人一路向北逃难，最后在黑龙江海伦改名换姓落了户。他们当时也根本不敢打听老王的任何消息。
老王带着部队打过长江，把红旗插上了伪总统府，在部队向上海攻击前进的时候，没想到敌机的炸弹炸断了老王一只胳膊。可是传回家乡的消息是：老王在攻打上海时已经牺牲了。就这样，远在黑龙江的冯妮只好带着孩子，侍奉老人，艰难渡日。
老王当时住进了镇江最好的教会医院，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成了独臂将军。住院期间，小护士徐静尽心尽力，崇拜英雄的心理使她格外疼爱老王，半年住院期间，两个人产生了爱意，老王征得上级同意后，考虑他的前妻已经牺牲，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谁知道他们结婚不到五个月，领导给刚出院的老王两种选择，一是继续留在部队，但不能上一线，当独臂的后勤部长，二是就地安排在南京任地方干部，老王和部队感情深厚，他当然离不开部队。当他回镇江准备接走爱妻的时候，医院的英籍女院长告诉他：徐静的父亲是上海有名的大老板，他坚决不同意女儿的婚事，更不允许女儿留在大陆，在国民党撤退时，强行把老王心爱的女人带去了台湾。老王哭笑不得，气得直甩那空空的袖子，徐夫人也从此一去两茫茫。
大军在西南剿匪时，老王又一次受伤住院。刚出院不久，他所在部队奉命入朝作战，老王就和后勤保障部门一块随大军杀过了三八线。1953年朝鲜停战后，老王随部队驻防浙江金华，那时候，老王已经是某军后勤部长，他也成了那个年代年轻姑娘仰慕和追求的目标，大学刚毕业、在《金华日报》当记者的崔月不顾自己比老王小二十岁，不顾老王是独臂将军，毅然决然地决心陪伴她心目中的英雄和爱人。
1955年，老王被授予少将军衔，许多知道他底细的战友都说：别人是三星上将，你倒是三妻将军。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造反派揪“军内一小撮”，不知道谁和这位“一把手”过意不去，把他当成腐化堕落的典型来批，到处调查他重婚的罪证。凑巧的是，“大夫人”在黑龙江反修前哨也遇到了麻烦，人家查她来历不明，有渗透边疆的嫌疑，两封调查公函，把多年未解的谜团算有了谜底，当冯妮儿带着孩子从北国赶到南京看望当年的“王大胆”时，酸甜苦辣一齐涌上了心头。军区党委考虑这特殊情况，给老王的大儿子安排了工作，冯妮儿每月由王将军给100元生活费。跑到台湾那个徐夫人，当时没法外调，但又属于政治问题不清，老王被免职下放到苏北农场。
1980年，退休在家的王老突然接到一封转来的信，是统战部门费尽周折才找到他的。当年的“二夫人”到了台湾后，宁死不嫁，一直等待着她想象的那一天，可惜两岸到了80年代才开始解冻。1982年，头发全白的徐静特地来看望了她当年的丈夫，理解、谅解、和解后，两位老人一笑泯恩仇，临走时，徐夫人对崔月说：等老哥去世那一天，我如果还活着，一定给他烧张纸。
当崔月含泪把电话打给两位大姐的时候，87岁的冯妮儿和85岁的徐静都泣不成声。
最有趣的是，王老的墓碑前有三个花圈，落款称谓都是夫人，冯妮儿送的花圈放在最中间，特别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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