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有一种花叫双生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日久年深,其中一朵就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虽然这不一定是它的本意——到了最后,一朵妖艳夺人,一朵枯败凋零......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命运,或许它和它都不想,只是在那日日夜夜的缠绕间,不经意的一种结局,世间万物,就是这么残酷。一朵花用自己的生命铸就了它爱的花的生命。它们就是这样的为另一方默默的奉献,不求回报。 【一】
时逢中元,明月虽高悬中天,却是乌云半遮面。白府上下皆忙碌着,不为别事,只因夫人刚刚为府里新添了二位小姐。此时,老爷、夫人各抱个小人儿,正喜不自禁。接生婆冷眼看着这一幕,矛盾不安纠结着,似是有话要表。踌躇半天,接生婆怯怯地喊了声老爷,说有些话,她不知当讲不当讲。想这白夫人能平安生产,且一胎二女,这接生婆的功劳自是不小,见她有话要说,老爷忙道:不必客气,有话尽管讲来。接生婆心下一沉,低声说道:以老身多年的接生经验来看,夫人明明怀着的是一胎,却生下二女,今又恰逢中元,这其中,怕是不详呢,说不得今后会生出事端,老爷还是早作应变为好。老爷一闻此言,脸色即变,他操劳半生,今日终有了传人,正心喜极乐之时,接生婆却说出这一番话,他怎能不怒不气。接生婆见他脸色黑怒,仍壮着胆儿又言:依老身看来,若想平平安安,只有将这两个娃儿分离,将其中一个寄养他人,或许方可避开劫难。老爷闻后,还未言语,夫人已着了急,连说不可不可,这两个娃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一个也舍不得。再看床上紧挨着躺在一起的娃儿,不知何时,小手竟搭在了一起,此情此景,摆明了就是不要分离。连无知幼儿尚都如此,身为人父人母自然也不愿骨肉分离,又自信以自己的家底,什么样的劫难都可摆平,白老爷便不将接生婆的话当回事。封了红包给接生婆后,便将其打发了去。
【二】
长女为离,次女为歌。之于接生婆的言语,白老爷当日虽嘴上不悦,但心里仍留了几分在意,既舍不得将这两个娃儿分离,他便将其中一个取名为离,也算是应应分离之意,但愿这个离字能将接生婆所担心的后果给压制下去。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两个小儿人已然二八年华,长成了眉清目秀、楚楚动人的大姑娘。这一十六年来,除了两个小人儿生了几场小病外,白府上下倒也平静安然,老爷、夫人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欢声笑语的游戏玩闹,早将那接生婆的话儿忘得一干二净。想来,那接生婆危言耸听只不过是想多要几个钱儿罢。白离白歌在屋子里温书,她们就读于同所女校在同个班级,朝夕共处,形影不离。老爷、夫人看到此景,欣慰之余便是庆幸当初没有将这两个娃儿分开,否则,今日也不会有如此温馨的景致出现了。二人书温的倦了,便坐在一起聊天,谈东扯西,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儿。每每此时,妹妹白歌总是把玩着姐姐白离那一头秀长的黑发,羡慕不已。同时,也责怪上天对她不公,凭啥一母同胞出生的姐妹,姐姐的头发就可以那么秀长美丽,而她这个做妹妹的,头发稍长过肩头,就开始打结纠缠,像一堆枯草,害她只能永远保持齐肩短发的状态,头发才像个模样。白离深知白歌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说,不然,明个儿我也将头发剪短,这样就公平了。不要不要,白歌慌着神儿阻拦,这么漂亮的长发,长在姐姐头上就像长在我头上一般,闲来无事时,我还要给姐姐扎辫子玩呢,你舍得剪去,我可舍不得呢。白离听后,笑而不言。
【三】
那日温书时,二人皆有些心不在焉。只因听下人们相传,有喜婆来给唐府公子提亲,却不知,这亲是提给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白离托着腮沉思。白歌咬着笔头发怔。这唐公子她二人是见过的。那日在街中,唐公子不小心将她们撞到,惶恐地向二人道歉。白离白歌见他满脸诚意便客气地说不必。之后便擦肩而过。这本是件寻常事,可这唐公子的影子却不知为何留在了二人的心里。从那时起,无话不谈的姐妹俩心里都有了不可说的秘密。而至今日,突听闻唐府来提亲,白离白歌的心都悬了起来,私下里期望着提亲的对象是自己。白离抬首,向白歌望去,恰巧白歌也正向白离望来。对视,只一眼,便相互明了对方的心事。她们是同胞胎,自有这个能力,轻意的将彼此看透。将头扭转,白离白歌同时听到两声叹息,一声来自心底,一声来自对方。书桌上,纸笔零乱,一如纠葛的心事。沉默。后有消息传来,唐公子相中的是白府那位长发的小姐,他喜欢的是白离。老爷、夫人已应允了婚事,余下细节,就等双方家长聚在一起再相议。白歌笑着向姐姐贺喜,勉强地笑意掩不住心中的落寂。白离心悠得生生发疼,已毫不知喜悦。
【四】
婚期已定,白府全力筹备着喜事。活泼开朗的白歌愈发的沉默寡言,忙碌的老爷夫人没有发现她的改变。然这一切却逃不脱白离的双眼。白离呆在房间里发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在想,她该怎么办。那唐公子她是喜欢的。婚事定下后,唐公子曾来府里拜访过几次,每每看到她,都极是狂热。她也喜欢他,喜欢他的书生气质,喜欢他的温尔有礼。白离向往着一段两情相悦的爱情,此时,这份爱情来到了她面前,她却彷徨犹豫了。白歌失魂落魄的双眸落在她的心里,一直在她眼前晃着,扰得她不得安宁。白离忆着幼时与白歌一起度过的欢愉时光,善动的白歌总是绕在喜静的白离身边,手舞足蹈的讲着话儿,而白离,只静寞地听,听着妹妹的心儿,看着妹妹的快乐。白歌快乐,白离也会觉得快乐。而若白歌疼了痛了,白离便也疼也痛也恼着。为何单单是她?为何不是白歌?白离恼了,猜不透唐公子的心思。白离与白歌,本是相同的,身高体重相貌,无不一样,为何,偏偏是她白离?唐公子相中的是白府那位长发的小姐。喜婆的原话经过几经辗转传到她耳间。白离抚着她的秀发,取出玉梳,对着铜镜,细细梳理,发丝柔顺,在她手心里变换着姿态,诱惑着他人。以前,白歌就是这般为她打理头发的,而如今,白歌已很久没有动过她的发丝。白离轻叹一声,原来,怪不得其它,只怨这长发。
【五】
白离给唐公子传话,请他近日来趟白府说有要事相商。听了信儿,唐公子即刻来到白府。两个一模一样的姑娘站在他面前。女校校装,齐肩短发,他已分不出哪个是他爱的白离。他慌了神。那其中一位姑娘却说,唐公子,你再作选择,你要娶的是我们其中哪个。他彷徨着,在二位小姐脸上扫过,二位小姐摆着同一幅表情望着他,连眼神都是相同的。他依旧无法分辨。我要娶的是白府长女白离。既然无法分辨,唐公子索性便不再分辨,他知道她叫白离,是白府的大小姐,这总该不会错的。他只要选大小姐,便可以了。他说出答案后,便看到两张失落的脸。送离唐公子后,白离跟着白歌进了她的房间。原本,白离以为她剪了长发,变得跟妹妹白歌一样,唐公子就有可能会选择妹妹白歌,事实上,她也是这般将白歌说服,与她一起去见唐公子的。可不曾想,那唐公子认死了理,只要白离。这次选择,让白歌的心跌到了谷底,她再次受到了打击。心虽伤着,却并不怨别人,还好,姐姐白离能与自己相爱的人成亲,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欣慰。白歌默默安慰着自己。又见白离一脸苦闷,她反而更加释然了,将白离拉在身边,一起坐在床上,劝解着她,告诉白离不必为她担心,且这个唐公子,她并不见得有多么喜欢。白离依着白歌的肩头,静静地听着妹妹开导她,她并未回驳,心里却另有打算。白歌的强颜欢笑无法将她欺骗。白歌忘了,她们的心几乎就是一体的。言语可以欺骗她的神经,而心莫名的苦楚,却将白离出卖的干干净净。心灵感应,这从来未在她们身上出现过差错。是到离开的时候了。白离环视着房间,用眼光抚摸着角角落落,一十六年,所有都是熟悉亲切的,她万分不舍,却又不得不舍。
【六】
白离失踪了,在婚礼前一天。只因贴子都已发了出去,明天即是大婚之日,白府便不敢声张,只是遣了人出去悄声寻找,自是无果而返。白歌手里捏着张纸,躲进白离的房间里哭泣,纸上言明:代嫁唐府,切勿找我。白歌心痛着,她可以肯定,这份痛楚里,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白离的。白歌听到经过白离房间的下人们在议论,说这大小姐失踪的离奇。既然是因大小姐不愿嫁给唐公子才离家出走,可偏偏大小姐房里的衣物银两却一样不少,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离家时又什么都不带走,这不合常理,再者说,这以后在外面要如何生活?声渐远去。白歌泪眼模糊。白离的心,她又怎能不知,白离只是为了成全,成全白歌的爱,才离去。白离,你去了哪里?为何我现在无法感知你的存在,而我的心却又痛得这么厉害。白歌俯在白离的床上哭泣。久了,便眼角带泪沉睡在白离的床上。歌儿。白离轻唤着。白歌听到白离的声音,在梦中应允着。抱歉歌儿,姐姐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姐姐要走了,歌儿你要好好活着,替姐姐好好的活下去。姐姐知道你心里是深深喜欢唐公子的,那么明天就嫁给他吧,你清楚姐姐也希望自己可以嫁给他,可现在,姐姐不在了,但心与你是一起的,你就算是为了姐姐,也要嫁给他,了却我的心愿。歌儿,或许你并不了解姐姐的来历,姐姐原本是只无法投生转世的孤魂野鬼,十六年前,中元之夜,只因你的身体与我太多相似,姐姐才机缘巧合得于转魂为胎投生于娘的肚子里,娘本怀有一胎,却突然要产下二女,这不符轮回定律,我的出世,只会带给你苦难。歌儿,你可曾听说有一种花名为双生花,一株二艳,竞相绽放。但日久年深,其中一朵就会不断的吸取另一朵的养分和精华,虽然这不一定是它的本意,但到了最后,一朵会妖艳夺人,一朵则枯败凋零。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命运。而姐姐与你,就如这双生花一般。只因姐姐为鬼气结胎,生性属阴,不似你这般经十月怀胎,虽出生于中元,然骨肉仍充满阳气。姐姐知道,姐姐的阴气一直在影响着你,你的头发无法长成姐姐这般长便是个例证。所以,姐姐选择离开,不得不离开,姐姐怕呆得久了带给你更多的伤害。歌儿,记住姐姐的话,好好活着,姐姐会在阴间等着你,等你今生阳寿终尽,我们再相会,一起投胎,来生,姐姐还与你做姐妹。歌儿,姐姐走了,你自珍重。
【七】
白歌做了一个梦,梦中白离与她依在一起,讲着双生花的故事,诉说着自己的来历。那梦过于真切,白歌已无法分辨那是梦还是现实。白歌谨记着,白离让她嫁给唐公子,她便嫁了,为自己也为白离而嫁。当她穿着大红的喜袍与唐公子拜天地时,当她听到唐公子轻声喊着白离时,她听到了两声应息。那一刻,她突然惊悟,姐姐白离并未离去。白离一直都在白歌身边,朝夕共处,形影不离。白歌笑了,笑得很美。唐公子惊讶地问她为何发笑,白歌淡淡地说,只因开心。白离白歌,从那时起,共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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