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下雪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梅子。看着飘飞的雪花,总感觉梅子正从远处轻轻地走来,笑着对我说:“你想我了吗?”
五年前,六子开了一家饭店,一放寒假,也不顾下着大雪,他就开车把我接了过去。
六子的饭馆坐落在国道边上,生意也非常火爆,六子拉着我来到一个豪华单间,铁哥们到一起,自然有许多话题:我们从中学时共抢一块火腿,聊到我上大学的趣事和他创业的艰辛,从中东战争聊到一些同学的近况……,话说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在迷迷糊糊中,我突然听到一阵歌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是谁的歌声这么好听,简直是天籁之音”,我正寻思着,六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对旁边的服务员说:“去,把梅子叫来。”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披肩长发穿红色呢大衣的女子,站在六子旁边规矩地说:“老板找我?“然后瞟了一眼我。
“好好陪陪我这个兄弟,我这个兄弟是个大学生,你也开开洋荤。”六子说完,笑着冲我挤弄着眼。
“是吗,我就喜欢有文化的人,”她边说边欲用双手搂住我,吓得我急忙往后躲,并大声嚷到:“臭六子,你别害我,我,我还是处男呢。”
六子哈哈大笑。
我看六子没管,只好说:“我喜欢听歌,你还是唱几首歌给我听吧。”
她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便拿起话筒,一首首唱起来。她唱歌时很投入,好象忽视了我和六子的存在,只是每首歌唱完时,才恢复了妖艳的样子,硬要拉着我和她一起唱。
六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她唱累了,点根烟做在沙发上抽了起来。
“女人抽烟害处太多,你最好别抽了。“出于学医的本能,我关切地说了一句。
“听哥哥的“,说完她把烟仍掉,并从兜里拿出一个避孕套,说:”来吧,哥哥。“边说边拖掉了外套,露出半透明的内衣。
我急忙央求到:“我求求你,小姐,咱聊一会儿,蒙蒙六子得了,千万别玩真的。“
“你真是个好人……”,通过聊天,我知道她叫梅子,家在黑龙江省的一个小山村里,丈夫只会种几亩薄地,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因为村里穷,有许多女人出来做小姐,她是同表姐一快来的,干几年,等孩子一大,就回去了。
“你应该去打工”。我说。
“打工能挣几个钱。”她苦笑着说。
“可你这是拿生命做赌注,干这行很容易得病。”我郑重地说道。
“干一天说一天吧,不过我也快回去了,孩子大了知道不好。”
那次见面后,我总觉得应该让梅子尽快脱离这行,象平常人一样生活,我托六子给她送给她几本《女士》、《女家女》,其中不乏女性自强不息的故事。六子接过书后,正色地跟我说:“兄弟,小姐玩玩就得了,可千万别当真。”
一个月后,我又来到六子的饭馆,她见到我时,连忙把烟扔掉,面带羞涩地笑着说,“我又忘了。”
“我捎给你的书,看了吗?”我问道。
“看了,可我可做不到那样。”她低着头说。
“只要努力,你也会做到”。
“还是别提这个了,”她笑着说,“你想我了吗?”
“咱还是唱歌吧,“分别的一个月,我心理确实还想着她。
唱了几首,她突然咳嗽起来,我连忙去药店给她买了药,并倒杯热水,看着她吃了药。
“你要在家,就有丈夫照顾你,不用受罪了”。我开始启发她。
“在家生病时,我丈夫也向你一样照顾我,看来我是该回家了,可是我家太穷了,他又什么都不会干……”
“穷一点可以慢慢来,只要掌握一门技术,就能养家,而且活得塌实,也能抽出时间教育孩子,没有妈妈在身边,孩子会委屈的。”我说。
提到孩子,她迟疑一下,看来被我说动了,“哥,告诉你,我太想我的儿子了,恨不得天天守在他身边”。
一星期后,六子告诉我,梅子回去了。我心理虽然还有些惦念,但更多的是默默的祝福,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的好事。
暑假到了,六子又邀我到他那,一进门,见一个小姐涨红着脸,上身只戴了个乳罩,下身的裙子坠下一块,左手拿着点燃的烟,右手搂住一个四十上下男子的脖子,一摇一晃地走出来,那男子不耐烦地说,“得了,得了,别送了”,便掏出一张半新的百圆纸币插到乳罩中间。
这不是梅子吗?她怎么会这样,我里像突然被谁打了一拳。
她看到了我,迟疑了一下,对那男子说:“看见这哥们了吗?还是、还是大学生呢,可有贼心,嘿,没、没贼胆。”
听到此话,我像费劲心机造一幢房子却突然倒塌一样,无比失落。我急忙找到六子,激动地说:“你赶快把她轰走,我不想再见到她。”
“来来,先坐下,谁惹我兄弟生这么大的气啊?”六子笑着迟疑了一下,对旁边的服务员说:“去,把梅子叫过来”。
不一会儿,梅子一手捂着肚子进来,恭敬地走到六子跟前,脸色有些发白。“老板,您叫我。”
六子突然用力打了她一个耳光,嘴角都流出了血。
“臭婊子,你以为你是谁,敢惹我兄弟生气,许多漂亮的大学生追他都追不上,他会拿你当回事,你给我滚。”
“老板,您别轰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丈夫已经不要我了,您说我还上哪去。”她跪着哭着哀求着,又爬到我跟前,用手抱住我的双腿,“哥,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算了吧,六子。”
“还是兄弟怜香惜玉,不过,小姐天生就是贱,你可别太当回事。”六子说完,就笑着出去了。
“还疼吗?”我关切地问到。
她一下子抱住了我,低声哭了起来。
“他不要我了,孩子也不认我……”她哭诉着遭遇。
我把她抱在怀里,用手轻扶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劝道:“别哭了,我会尽量照顾你的,而且今后你会遇到更好的男人的。“
“我觉得你最好”。说着,她用滚烫的唇亲吻着我,“哥,我刚才说的是气话,你对我这么好,可我却无从报答,我多希望你能要我一回”。
说心理话,我确实很喜欢她,可她毕竟是个小姐,我退缩着她,说:“我只想让你快乐,不求回报,如果我做了,不跟其他人一样了吗。”
她怔了一下,“好吧,哥,那我就这么睡了”。
她躺在我的臂弯里,笑着闭上了眼睛。
以后,而每次见面,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聊天、散步,我都尽量让她享受正常环境下的快乐,虽然我尽量躲避她火辣的眼神,但我承认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转眼间又开学了,这学期很忙,也就没能去六子那,只给梅子打了几次电话,每次打电话她总是先说:“想我了吗?”然后就咯咯地笑起来。说实在的,我越来越思念她了,甚至说我爱上了她,只是她当小姐的情景在我眼前闪现着,使我想爱却又不能。在最后一次电话时,我对梅子说:“我想给你找一份工作,希望你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总算又到了寒假,我特意从城里买了一束梅花,放假的第二天,不顾天下着雪,我就坐车去见梅子。
车子开得很快了,我在车上想着她的样子、她的声音,憧憬着雪中见面后的拥抱……。
我急促地打开门,只有六子正坐在门口,看上去有些蔫。
“六子,梅子呢?”我焦急地问。
“死了。”
“死了,你瞎说吧。”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六子说,“我已经把饭店关了。”
“怎么死的”。我几乎要哭了,顾不得雪花打在我的身上。
“梅毒,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六子平静的话却如惊累将我手中的梅花震落。我久久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敢相信这样年轻的女子,就这么走了,甚至死前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孩子,没有听一句安慰的话。
雪越下越大,我仿佛跌进了冰窖,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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