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蒲柳眉,明亮的大眼,秀气的琼鼻,还有那微翘的双唇,这样的母亲无疑是美丽的。可母亲从来不在乎这些,每每我论及她的容貌,她总是伸出双手,嗤道:“配上这手就更美丽了吧。” 那是怎样沧桑的一双手啊,肤色暗淡无光,肤质粗糙,关节因长年泡在水中而肿大脱皮,手指也因常年接触化学药品而干裂流血。轻轻托住,怜惜地用手掌来回抚摸,感受着手中硌人的摩擦,我不禁将脸贴上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默想它昔日的魅力风采。
暑假时分,总偷得几分闲暇,搬了只小凳,挨在母亲身旁。厨房的油烟味仿佛是母亲身上最可人的香水味,看着那双大手灵巧地洗菜、剁肉,将一把生锈的锅铲舞动得上下翻飞,烟火也仿佛有了生命般微微跳跃,舔舐着发红的锅底,迷眩了我注视的目光。
母亲将带着湿意的四季豆倾倒在灼热的铁锅内,因水花偶溅起的油星四处乱窜,我坐在一旁暗暗皱眉:妈妈每天都“水深火热”呢。又一次大力翻炒,只听母亲“嘶”地一声丢开了锅铲,我连忙站起,那原本便已坑洼不平的手背上又多了一块红泡,看得我直揪心。母亲却只是皱眉冲了下水,又开始忙活起晚餐来,似乎那伤疤已存在多年,不疼也不痒。
那双手似乎每天都会增添一些丑陋的“装饰”,那双手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忙碌,那双手似乎蕴含了所有母亲对生活的诠释。本该睡觉的钟点,母亲却依旧在忙碌,手中是一天换洗的脏衣服,满盆的泡沫掩盖了搓洗的大手,背在灯光的斜照下似乎又弯了些。
我压低了嗓音,劝道:“妈,睡吧,明天再忙吧。”可母亲只是用手臂擦了擦两颊边密密的细汗,摇了摇头,“明天还要上早班,今天洗了省事。”背对着我的母亲,发丝在空中轻扬,我却眼尖地看到了那掺杂其中的缕缕银丝……
待母亲临睡时已将近十一点,我接过她的双手,手指因泡水而发白,手把上的多处伤疤在灯光的照射下也变得格外明显,尤其是那一处依旧泛红的右手背,烫伤的皮肤早在洗衣的过程中被磨蹭破皮。
只那么看着,轻柔的涂上药膏,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泪,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滑落至脸颊,又顺着下颌滴落在母亲的手背上,母亲手抖了一下,似乎那泪水也带着灼人的热度。
我吸了吸鼻子,将母亲的手举高,微笑着直视她那双慈爱的眼眸:“妈,不骗您,配上这手,您更美了。”
我见过许多忙碌游走在都市的人们,他们或年轻或年迈,或美丽或平凡,或高雅或庸碌,或成功或失败,可无一例外,这些劳动着的人们,工作着的人们,在不断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们,身上都散发出像母亲一样美丽的光芒,那是属于朴素的美,劳动的美,还有生命别样独特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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