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村小学毕业后，我到离家较远的一所农村初中读书，上学路上要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我每天吃完早饭上学，中午从学校回家午餐，然后再上学、放学，一天要在路上骑车两个来回。我所上的是一所新办的乡村初级中学，原先这里是一片比较大的坟地，后来在坟堆边上清理出一块较为平整的场地，并在这上面建了两排砖瓦平房，有七八间的教室和两三间办公室。这所新建的乡村中学没有围墙，也没有操场，甚至连一些必要的教学设施也没有。在一大片农田和坟地中建起的这所中学，粗一看就像是一座香火不旺的破落小庙。

就是这样一所极为简陋的乡村初中，生源却很充足，附近七八个村里面的300多名孩子成为了学校的第一批学生，最多的一间教室要挤进近50个学生。可是，直到9月份开学时，学校还有一部分建设工程没有完工，因为资金以及人工等原因，学校的建设工期拖得很长。为加快学校建设，所有在校学生都参加了建校劳动。当时哪个班轮到上体育课，就等于是上劳动课，学生们在体育老师的指挥下，或是搬运砖瓦，或是去抬水泥，或是去运黄沙。而老师则是这样教育学生的，为自己的学校建设出力，这是一件很光荣的事。通过劳动锻炼，同学们增强了体质，这与上体育课的目的和效果是一样的……不仅是体育课上成了劳动课，这所乡村中学还有不少独特的景象：在学校附近农田里劳动的男女老少，经常会到学校里来看热闹，有的人站在教室外面的窗台边听老师讲课，有的人与熟识的本村老师打招呼聊天，还有的人会跑到老师办公室里讨水喝。后来因为学校扩建操场需搬迁更多坟墓，在大冬节气的前几天里，经常有迁坟的人家在操场边上放爆竹、烧纸钱，教室里老师的讲课也常常被外面的爆竹声打断。那几天尽管教室的门窗都关着，但室内空气依然有浓重的燃放爆竹的硫磺味和烧纸钱的纸灰味。

尽管办学条件不好，但学校老师对教学工作一丝不苟，对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记得在每学期的期中考试后，在校长室前的一块大黑板上，会贴出一张年级学生成绩总分的排行榜。我当年学习还算努力，在年级排名好像是在15名左右。学校张榜公布学生成绩排名，这对排名靠前的同学来说是一份喜报，是学校给予的表彰；而对于那些排名靠后的同学来说则很伤自尊，有的人会情绪低落、萎靡不振好多天。在张榜公布考试成绩排行榜的第二天，利用上午课间操的一段时间，校长会向全校学生作砺志报告，学校广播喇叭里便传出了校长的声音。校长讲话的大意是，同学们都是农家子弟，身上寄托着父母对下一代书包翻身的厚望。而要不负厚望、跳出农门，同学们只有刻苦学习才能改变命运。如果不想走自己父母那样的人生之路，不想和父母一样去修理地球一辈子，大家在学习上就不能怕苦怕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些老话都是很有道理的，同学们要时刻铭记在心。或许是校长的砺志报告起了一定的作用，后来的期末考试是全乡统考，我校学生统考的平均成绩，在全乡五六所初级中学中排名居中。

两年后，上面来了新的规定，初中学制由原来的两年改为三年。于是，根据同学们的学习成绩，学校从原先三个初二班里挑选了30多位较为优秀学生，组成一个初三班继续学习，其他初二学生则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书。我和班上的30多名同学，也就成为了学校的第一届初三学生。因为是第一届，学校领导和任课老师对我们的学习抓得更紧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每月都有各种考试。到了初三第二学期，班上原有的体育课不上了，都是做作业或是模拟考试。

初三那一年，学校的教学条件得到了改善，添置了许多教学仪器设备，有了比较像样的操场和蓝球场，还办起了小食堂，上学路远的同学中午可以在学校食堂蒸饭吃。这一年里的辛苦学习，总算有了较为满意的收获，我们班有近半数的同学升入高中。那年初三毕业的时候，我和同学们拍了许多照片。遗憾的是，30多年过去，如今的我却找不到这些照片的踪影。

十几年后，因为撤并乡村中小学校等原因，我曾经就读的那所乡村初中关门大吉。据说，学校后来租给私人办厂了。前几年有一次我曾从那里路过，眼前所见不再是当年那个乡村初中的模样，教室变成了车间和仓库，篮球场上搭建了许多简易厂房；只有当年建校时栽种的一排水杉树，显得高大挺拔、枝繁叶茂。

抚今追昔，一想起辛苦而又快乐的乡村初中的三年读书时光，我的眼前似乎呈现出初中同学在教室里的刻苦攻读和篮球场上的你争我夺，以及拍毕业照时面对镜头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的内心也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融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