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离家之晨,母亲命我为其新萌之瓜秧浇水。“提上一桶水,拿勺舀着浇!”“秧在哪儿?”“花坛斜坡上,你走过去就看到了!”我遂全副武装满手工具地走过去,视察她的领地。果然有一处斜坡,辟有一方瓜地,稀疏几十枚嫩秧,只两厘米高,满眼楚楚。 拿勺从高浇到低,不料泥土看似干而松,吸水率却比意料中的慢得多。只见一条小溪流向我脚边滚滚而来,慌不迭躲避之时,旁有一声音阴恻恻传来:“明明天气预报说要下雨,你还浇什么水?”头也不抬,一嗓子吼回去:“要是不下雨呢?要是雨下得不够大呢?”是邻家阿哥,十几岁时便在一起磨牙长大,人至中年,亦不改其趣。 猛地想起,“对了,你的芍药呢?”阿哥养的白芍是一绝,重瓣而大,莹洁不染,素为我喜。他将下巴一抬,“那边。高的是牡丹,正开花。旁边是芍药。”“哎呀,我没带相机!”我大惊小怪着。“手机也没有啦?!”阿哥赠我以白眼。乖乖道“喔”,奔过去观看。牡丹开得正盛,蜂舞蝶忙,而芍药犹嫩叶半舒,苞蕾未见。 “我这儿还有好东西。”阿哥淡淡地。“什么?”我眼馋馋。“罂粟。我有好几棵,你移几株回去吧,记住,别超过五株。” 于是,拿了铲子,小心移了一株,当天带回上海。找不着花盆,而儿居然于我不在家时,不知何时何地买回了两个花盆,养上了牵牛花,刚萌芽,可爱到不行。 小心将罂粟移植入盆中,浇水伺候着。不料,过了一、二日,儿就来向我报告,“你的花好像没活过来,蔫了。”别圃移来贵比金的,眼见着就这样萎谢了,可惜! 托同事网上所购的莲子已送到,共三十多枚,分大小花型三个品种。同事介绍,植莲如用莲根,则当年可开花,可这莲子就麻烦一些,需先为其破壳,打破它的睡眠状态。 于是某晚,拿了剪子,耐耐心心打磨大头之蜡。儿子好奇万分,作业也不做,守着我看。我赶他,“每一颗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看!”可他就是赖着将不走,还找来季羡林的散文集,翻出《清塘荷韵》读起来:“有人从湖北来,带来了洪湖的几颗莲子,外壳呈黑色,极硬。据说,如果埋在淤泥中,能够千年不烂。因此,我用铁锤在莲子上砸开了一条缝,让莲芽能够破壳而出,不至永远埋在泥中。”好吧,小子极能找我软肋,既然搬出季老,就允他玩一会儿吧! 磨了大半个小时,手都酸了,分类装进不同瓶水,接水养着,方算作罢。以后么,就同季老一样,每天多出一件工作:有事没事,到瓶边看上几眼。 一天、两天、三天,水中全无动静,颇令我生出些“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的急迫与无奈! 所喜的,是今天早上再看,似有绒毛隐约于水中飘荡,心生便又存了希望着。 昨日傍晚,匆匆穿过公园放生鱼耔,湖畔柳下,显是见着了团团柳絮,随风飘转着。“太作悲了,好是固然好的”,那阙《唐多令》,蓦地翻上心头: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向南,是江南的南。然谁的花事,不是一朝一夕便散去了的?岂独林妹妹?“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后记: 鉴于不少同学好奇于我的莲子发芽事宜,因我批量打磨莲子,磨得不到位,尚未发芽。而同事拿去玩的两颗打磨掉封蜡后浸泡,待泡软后再削皮,成绩显著,已绽幼芽,特拍照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