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深秋的一个傍晚,我教了一天书,连屁股也没有沾在炕沿上,就去地里往回拉葵花杆。一进门,老伴就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生产队里安排,东沙窝的五亩承包地,只留下三天的水期。
三天,要命呀!五亩地,光往回拉葵花杆,靠一辆半套车和一头老牛也是紧工呀。何况,还要把地翻了,淌上老秋水。
如果地里老秋水淌不上,明年不能种夏茬庄稼。再说,如果你不淌老秋水,其他邻近的人家地里一淌老秋水,把盐碱赶过来,自己的地会变成盐碱地,来年是颗粒无收!
问题的严重性,让我呆在那里,该死的沙窝地,每年就是这样,第一轮淌老秋水。
我把车上的葵花杆子卸下,给老牛喂上了料,因为在地里装葵花杆时,老牛已经吃的多半饱了,再一喂料,一喝水,肚子滚瓜溜圆。
看着老牛悠闲的反刍去了,我才想起自己下午三点半放学回家,只吃了俩块蒸饼,水没有喝一口。满嘴是西瓜发酵的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我拍着老牛的屁股说道:“老伙计,我还不如你呀。”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脸洗了一把,坐在沙发上。谁知二只眼皮上下打架,拼命地搅和在一起,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老伴看着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心痛的摇了摇头,一个人喂完猪鸡,再烧火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看着老伴忙碌的身影,我感到无比愧疚。
唉,难为她了!上地干活,孤鬼一人,收工回家,背草抱瓜。人吃的蔬菜,牛羊吃的草,都要一个人用车拉回来。
说起学校,更是让人哭笑不得,每个星期六下午,学生早早放学回家,学校一三五政治学习,二四六业务学习;放假了吧,还要参加函授学习15天。
看看老天爷,专门和你唱对台戏,好不容易遇上个星期天,偏偏来个大雨倾盆,或者沙尘暴遮天蔽日,啥也干不成。
老伴气恼地说:“唉,看来老天爷是专门给你放假的啦,老师好,为难了老天爷。咱们这人次糙,老天爷也跟你作对。”抱怨归抱怨,刺毛【讥讽】归刺毛,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说几句话,自己也能沾光休息一下。
做好饭菜,快晚上十点,老伴推醒了我,高声叫道:“吃饭了,醒醒!”
我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睛,嘴里问道:“几点了?”
“快十一点啦!”
“啊!,看我光顾自己睡觉,没有帮忙,夫人你辛苦啦。”
“行啦,不要卖片汤,哄人了,快吃吧。”
我和着身子,迷迷糊糊打了一个顿,一看手表,正是凌晨一点二十。
“啊呀,该起来了!”我命令自己。一个鹞子翻身坐了起来,怕影响老伴和孩子们睡觉,连电灯也不敢拉。
我走到牛圈,拉出来了老牛,再去一起搁套的邻居家把牛拉上,好去犁地。
到了邻居家,人家一听来牵牛,吓了一大跳,不到半夜呀。当他知道我去犁东沙窝地时,同情地说:“快去吧,就剩下你们一家的地啦,唉,可要把你忙坏了呀!”
当我牵着二头牛从自己的门前经过时,看到老伴站在门前。我含着心痛的泪水,“唉,”地一声叹息。
我吆喝着一对牛,一口气犁了二亩多地,超过了标准,老牛也开始罢工。
把犁的套解开,让老牛去吃草,上午邻居家还要犁地。我一看手表,凌晨四点五十,离天亮还有差不多还有二个小时。
离地二三里就是二个小海子,不时地传来不知道名字的水鸟的:“嘎--嘎--”的鸣叫声,在空旷的原野里传得好远,好洪亮,就像在跟前。虽然是深秋,还有不怕冷的昆虫在夜里觅食,沙枣树上的小鸟不时扑楞几下子翅膀,引起一阵骚动。
一对牛撒着欢,去吃草去了。地里有的是没有拉回的玉米秆,杂草。我没有精力去欣赏海子里水鸟的鸣叫,更没有去注意树上的鸟的骚动,散架的身体靠在地边一个高一点的地方,就要梦周公了。
正在这时,我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在朦胧的月色下,妖妖身姿,飘然若仙,身上穿着雪白的衣服,衣服上银色的光点闪闪发亮,正急匆匆朝我走来。
我呼吸急促,头皮发麻,每一根都要竖立起来。
人们早就传说,这里有女鬼。今天活该自己倒霉,遇上了!我正要站起来,只听女鬼发话了:“刘老师,你家的地犁完了,淌水也不?我家的地就要淌完了。”
多么熟悉的话音呀!再看看她熟悉的身体,不由得哎哟一声。我不好意思发作,把自己的学生当成女鬼的事。她叫梅雪,去年初中毕业,回家帮助体弱多病的父亲种地。刚才看到她身穿白衣,是身上被白霜覆盖,在月色下发出了银色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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