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29度的高温下,享受着温柔的细节。马路人多,便道拥挤,说笑中,他的手自然地抬起来扶过我的肩膀,轻柔的力度,透出保护和关心。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融融,淡淡洋溢的喜悦和舒展,光色明媚。少年夫妻,就是这样在相互扶携中,在阳光下慢慢变老的吧。
送婆婆回老家。大包小袋的,他说:你明天去吗?我玩着游戏,很自然地问:需要我去吗?想着送完人,他去上班,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来,且坐那么远的车。他说:你决定。我决定,那第一个念头就是,不需要我也行,他一个人上班顺路就送了。然后,抬头忽然想起他要上班,还要背一台电脑,就说:忘了还有你的电脑包,加那三个大包……我一定得去。他乐了:那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尝尝我们食堂二十八元的自助餐。
看来我的回答,正是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进屋我就跟婆婆说:“看吧,就这小样。要我一句话就得了:‘明天跟我一起送妈去。’非不明说,非要人家来猜,答案要是否定呢,那也就自个承受了。”
慨叹小样惜话如金的个性。转念头,知道那惯用的疑问句而不是祁使句里,其实是含着十足的尊重。他想要,又害怕我有一点委曲,总要自已说出来,心甘情愿才好。于是第二天晚上,在关于鱼汤里要不要加点小米辣的一番反反复复的疑问句后,我一手端着辣椒瓶一手拿着汤匙说:“你呀,其实最想要的,还是希望我能放,是不是?”他又笑了,心满意足。小样的,这张嘴啊,费死劲,疑问句折来回去,他要我的决定,我要他的确定,感情深了,不知道会不会都这么磨叽。
心情正好。心里正被明媚的阳光与触手的温软肌肤烘得暖融融的。过路的时候,惊鸿一瞥,忘了在哪里眼前就突然看到这么一句:情深不寿。立刻的,心里有一种恐惧,拉着他的手想:某一天,这一对,会不会也象宿命一样,逃不开这句谶语。念头翻出,又觉得可笑,连七年之痒还没到呢,这就开始担心,太早点了吧。又觉得那句谶语实在强大,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见人羡的鸳鸯眷侣,都是应验了这句话,恩爱情深反而难见白头。想起一位港台
仿佛还这样解释过,她说大抵人间夫妻,俗世烟火之中,都免不了吵吵闹闹磕磕绊绊的,夫妻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纯厚无瑕的实再太少太少,于是真出了那么一对,神仙也觉得好奇了,想研究研究以经典案例总结成功经验,以改造拯救那普天古的千千万万对……于是,恩爱夫妻,就总难白头,总有一个,会那么意外地给神仙收走。
很浪漫的解释法。又或者如中国人观念中那最浅显的一句:亏则盈,满则溢。月亮永远不会如十五那样圆。于是,逢到合适场合,我总要跟一帮男男女女的朋友们,大八婚姻感情的相处之道,我想,别等神仙来研究,我先来传教做功德好了。偶尔甚至想跟那一位说:过来热热身,找碴咱吵一架吧,不为绊嘴,全为唱戏,给没来由的那个棒子看。又或者想得更恐怖:那七年之痒十年之痒什么的,来得跟别人家一样恐怖一样东风破,吹残满树桃花,不再明艳,也就不如眼前这么招摇,甜蜜得让人恐惧了。
看来,不管怎么豁达,人都是没力量长期承受幸福的。一旦感觉到珍惜就会想到忧虑。某个早上醒来,都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眼惺松间,他转过来抱着我轻轻拍拍,在额上很是柔润地亲了一口“恩,还好你还好”。对于这意外程度的亲昵我感觉奇怪,于是问他怎么了。他说:做了恶梦,梦见我死了,而且死前还有预兆,跟他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还写了好多封信给他,他一封封看我给他的信时,醒了,发现还好,我就睡在他身边呢,释然。
我就笑,说看来我每天在你耳朵边叽叽喳喳的还不够,死了还要写一堆字,这倒好,蛮符合我的特点和幻想。梦说起来挺恶,听起来倒觉得心里甜甜的,知道一个人,深深地印进了另一个人的心里,情切深处,就难免一种担心。如他,错过一个电话,就会担心我会不会出什么事,如我,大白天的突然没来由地担心起情深不寿。
爱情成亲情,原来就是要这样一段时间,你和他,变得骨肉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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