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的时候,一个人很害怕黑夜,不敢独自入睡,不敢走夜路,甚至连去厕所的勇气也没有。心里总觉得,在黑漆漆的背后,会有一只手伸向我,尽管从未触碰到我,可它依然存在,强烈的存在感压得我屏声敛气,像一只被痛打过后的猫,猥琐成一团。 就这样,我度过了最初的那些日子。长大点以后,我可以关上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安然入睡,只是睡的很浅,很容易被窗外莫名的声音惊醒。最难以忍受的是,我逐渐做起了恶梦。
不知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只是清晰的记得,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阴暗峡谷,没有碧绿的草,没有飞翔的鸟,没有生命的迹象。我站在谷口,看着弥漫的灰雾,莫名的力量推着我往峡谷的更深处走去,一个个的拐角看不到尽头,只是越往前就越是阴森恐怖,直到我再没勇气前进,拼着命往外跑的时候,后面会出现一头怪兽追着我。而我从来不敢回头。
我跟妈妈说了。她告诉我,晚上睡觉把手放在胸口很容易做恶梦。尽管我不知其中缘由,可我还是照做了,把手压在后背,或是枕在脑袋下,避免恶梦的同时期待着美梦。可是,恶梦还是一连串的发生了,可怕的是,同一个梦境在以后的几年里重复出现,每次都能吓得让我在梦中哭醒,清晰的印象要在脑中回旋很久才敢再次入睡。我不知道梦意味着什么,只是一味的憎恨着黑夜,所有的噩梦都在夜里发生。
很多年——至少有十年——过去了,梦不再了,可那个场景,那份心境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很多个不眠夜都曾回味过这个梦境,努力找到与梦境相匹配的现实,可依然无果。但我一直相信,它在暗示着什么,只是我太笨,没有发现罢了。
于是,我带着它前行。
现在的我有了彻底的改观。不再惧怕黑夜,反而喜欢独自在黑夜里冥思。夜深人静,只剩我一个人在醒着,想白天的生活,各种欢欣,各种不尽人意,统统都在温馨的夜里消散,所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种非比寻常的境界。此时,思绪可肆意飘荡,无四极六合的拘束,也无天堂地狱的差别,全都怀着平静的心对待一切所想之事。长此以往,我便不能没有这样的夜,我会感到孤独,会感到失落和不安。这也算是初级的境界吧。
至于噩梦,有时袭来,总能坦然面对之,不慌不忙的醒来,然后回想梦中的痕迹,再加以润色,就是一篇小说的素材,虽有点乐此不疲,却从未忘记寻找其真实隐喻的初衷。
可以说,我现在完全喜爱上了黑夜。当最后一抹的血红也消散殆尽,星星从云朵的缝隙钻出来,四周都布上轻纱般的帘幕时,是温馨和柔软的。每次晚间散步,总能看见许多的恋人,拥抱着坐在黑暗中,轻声些耳语,温存着妩媚,浪漫的气息会从大地上升至清明的月宫。
对这一切,我始终解释不了。从畏惧到欣喜,从逃避到享受,其间的差距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去弥补,而这种转变,竟不知结果如何,可能在以后的时间,恶梦会再次侵袭,造成睡眠不足,健康下降;也可能让我更加的享受黑夜,思想该想、可想之事。
不管如何,我已经深深的迷恋上了夜,就像是它的情人,深深的依赖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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