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一条远方的河流
时间:2012-10-11 18:29来源: 作者:嘎玛丹增 点击:
次
孔雀河,是新疆南部最美丽的河流之一。它源于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吞吐湖博斯腾,穿过铁门关峡谷流经库尔勒市区,沿天山支脉库鲁克塔格山东去,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全长785公里。 看到孔雀河,必然想到塔里木河。 塔里木河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新疆民歌
孔雀河,是新疆南部最美丽的河流之一。它源于中国最大的内陆淡水吞吐湖博斯腾,穿过铁门关峡谷流经库尔勒市区,沿天山支脉库鲁克塔格山东去,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全长785公里。
看到孔雀河,必然想到塔里木河。
塔里木河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新疆民歌《塔里木河》,在我少年时期不绝于耳。经历过了王洛宾和喀秋莎的年代,那些老歌的旋律和歌词,已经潜伏于身体的某处,倾听它,相当于倾听理想和单纯对时间的叫唤。
历史上,孔雀河和塔里木河的终点在罗布泊,是润育楼兰文明的主要水系。
在洁净现代的库尔勒市区,当我看到清澈的孔雀河穿城而过时,塔里木、罗布泊、楼兰、彭加木、余纯顺、斯文•赫定、斯坦因等等语词从我脑中跳了出来,这些语词和楼兰、罗布泊都有关联。
彭加木,第一个让我知道了罗布泊。1980年6月17日,他带领一支科考队进入库木塔克沙漠腹地的罗布泊地区,独自一人去沙漠中寻找水源时神秘失踪,至今不曾找到遗体。彭加木在罗布泊的失踪,曾经牵动过整个中国的目光,20多年来,人们几乎没有完全放弃对他的寻找,但他像楼兰古国一样神秘地失踪了,留给人们不尽地猜测和想象。去年,有人声称,在罗布泊雅丹地区发现的一具干尸疑似彭加木,但诸多与他失踪前的特征不相符的疑问,又被另外一些人否认了。1996年6月13日,旅行探险家余纯顺在徒步穿越罗布泊时,因迷路和缺水遇难,这是第二个让我关注罗布泊的中国人。而我从瑞典人斯文•赫定的《亚洲腹地探险记》中,知道罗布泊原来是一座烟波浩淼的大型湖泊,滋养着世世代代的罗布人,这座汇入了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若羌河等多条河流的咸水湖,水域面积曾经达到5350平方公里,但随着近代人类活动的影响和沿岸取水量的增加,塔里木河下游地区的断流面积不断加大,320公里的河道彻底干涸。1927年,塔里木河在尉梨县改道,向北流入孔雀河汇入罗布泊,而孔雀河在大西海子被一座堤坝截流以后,永远截断了罗布泊的水源。
罗布泊在1972年彻底干枯了,成为亚洲大陆上年降水量不足10毫米,而蒸发量又达3000毫米的干旱极地,被人称为亚洲腹地的“百慕大魔鬼三角区”。曾经浪波万顷的罗布泊,变成如今滴水如金境地,再一次背叛了人类文明。
彭加木和余纯顺在罗布泊的遇难,都和水有直接联系。
水,曾经是福泽楼兰古国和罗布人的天然资源,人类活动的影响,眨眼之间就让罗布泊变成了生命的绝地。罗布泊有两张照片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一张摄于1900年,第一个发现罗布泊的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端坐在罗布人划的独木舟上;另一张是罗布人站在水域辽阔的湖畔,双手抱着一条大鱼的照片,摄影者系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摄于1906年。1901年,斯坦因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如今的民丰县境内,发现并两次地毯式地挖掘了尼雅古城,西域36国之精绝国消失之谜,从此进入了永远的黑暗。1904、1906年,在斯文•赫定已经挖掘过楼兰遗址后,斯坦因又两次对其进行了洗劫;而这个西域大盗对敦煌文物进行巧取骗夺的历史事实,更是世人皆知。余秋雨先生在《道士塔》一文中,曾经把斯坦因和看守敦煌的王圆箓道士,看成敦煌的罪人。
时间仅仅过去半个多世纪,罗布泊咋就干枯成了坚硬的盐碱湖盆了呢?
库库尔勒距离大地很近,就在距离水泥建筑一步之距的地方,散步就能看到世界远古时期的地貌式样,点燃一支烟的功夫,就能从馕和烤全羊飘香的餐厅食店,走进古代的果园和农田,再多走几步就是蛮荒的山原谷地。虽然我们已经无奈地接受并安于舒适的现代文明,但很多时候,还是更喜欢看到世界原来的模样。
我在库尔勒城区看到奔流不息的孔雀河时,把一些看似不相关的语词连接在一起,因为在孔雀河畔,人们同河流亲密相间的生活状态,唤醒了我对“故乡”这个语词怀有的回归愿望。
人们在岸边垂钓。妇女带着儿童在水中嬉戏。男人们在河中鱼一样游弋穿梭。无数的少年站在冰凉的河道中摸着河蚌。这样的亲水景象,在如今的中国城市闹市区已经绝迹。我的童年和少年有过这样的经历,记忆中的溪流,也曾留下我潜水模鱼抓虾的快乐。如今,在很多城市和乡村的河流,已经看不到这样的童年和少年。
大地上的很多河流,已经被无所不能的我们彻底抽象和挤干。
周涛今年12岁,见到他的时候,正和同伴在孔雀河潜水摸着河蚌。
孩子们在河里摸河蚌的情形,把我带到了一直想返回时间前面的地方。
周涛穿着短裤衩,上岸以后将塞在裤衩里的河蚌掏了出来。塑料袋里装满了他近两个小时的劳动成果,估计有三斤左右的河蚌。
孔雀河在博斯腾湖西岸溢出,水源于巴音布鲁克大草原的开都河,河床里流淌着天山晶莹的雪水,即便七月,也冰冷透骨。
“叔叔,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女的,我要脱裤子了。”
我笑了,但没有出声。
周涛的嘴皮乌黑,皮肤鸡皮。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确信没有女性的目光后,坐在河堤石阶上脱下了短裤,并用双手拧了拧水,慌忙穿上。
“天天都来摸河蚌?”
“几天来一次没准。只是水太冷了,在河里的时间不能太久。”
“挣学费?”
“不是,拿回家去让妈妈做来吃。妈妈做得很好吃。”
“你们家距离这个地方远不远?”
周涛开始穿已经湿透的运动鞋,用手指了指孔雀河的上游。“不远,就在那里。”
我沿着周涛手指的方向,看见了库鲁克塔格山峦在远方蜿蜒,铁门关像一座巨型的屏障矗立在城市边缘,张骞出使西域时曾两度翻过这道关隘。孔雀河峡谷里也留下过东汉名将班超和他的骏马足迹。有眺望之意的“库尔勒”,就静立在清波荡漾的孔雀河两岸。河堤近旁有一座清真寺,穹顶上的月型符号,在夕阳下烁烁生辉。
周涛的家在何处?我并不清楚。他给了我一个无法确定具体位置的方向,我在这个方向里,看到了快乐的童年。
我为库尔勒市区的人们感到幸运,为孩子们感到幸运,幸运有这么近的一条河流可以亲密。
|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