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曾毅看完电视,刚熄灯睡觉,忽然响起敲咚咚门声。他想:谁这么晚来敲门?他不情愿地起身去开门。门开处,见暗淡的月光下站着一个人,他认出是范志树。
“哦,打扰了,真不好意思。”范志树抱歉地说。
曾毅有点意外。面前的这位村官一向盛气凌人,今天却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难道太阳改了轨道?
“你有什么事吗?”曾毅问。
范志树没有立即回答,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包递过来。
“是这样,”当进入另一间屋后,范志树低声说,“明天部内换届选举,这你也知道,我想连任。没别的,希望你能选我一票,我会感激不尽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啊?我保证鼎力相助。”
范志树上届干得怎样?曾毅心里明白,村里的老少爷儿们的肚子里也都有数。是他招来了非法采矿老板,毁了许多山林和良田,还污染了水源,给老百姓的眉头增了许多疙瘩。俗话说,东方不亮西方亮。可不是,人家采矿老板大捞了一把不说,就连范志树的小洋楼也嬉笑着站立起来。
曾毅想:凭这样的德行还想连任,真不知天高地厚!回绝?不妥。自己是普通一兵,怎与有头脸的人抗衡?倒不如顺水推船,还能落个人情。于是他说:“选你一票没问题,但得把红包拿回去。”
“不成。这点小意思,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曾毅只好收下。他知道,拒收就是伤感情,也等于拒绝人家的请求。那会更糟的!
范志树走后,曾毅打开红包,里面是五百元钱。他的心猛跳了几下,这红包真沉哪!
曾毅躺下十几分钟,敲门声又笃笃地响起来,节奏比上次急促。这又是谁来了?莫不是范志树心疼那红包想反悔?他只得又去开门。进来的是潘贯。潘贯四十开外,是瓦工头,经常带领一帮人外出搞建筑。不知怎么,现在他变得自私又贪财,以克扣工友们的工资为荣,名声可想而知。他也把一个红包塞进曾毅的衣袋里:“二叔给给力呀,明天投我一票,让咱这颗螺丝也发发光。只要我当选,以前欠你的七百八十六块工钱就会如数发给你。”
“选你我答应,但得把红包拿回去!”曾毅机械地说。
“不可不可!这是潜规则,请收好吧!”
曾毅又把红包打开,里是六张大钞。他的手哆嗦起来。
曾毅心神未定,门外第三次响起敲门声,比前两次都猛烈。把他的心震得乱颤。来人叫艾泉。他是靠“砸”闯进的“门槛”,也是专门不利人的主儿。他也送给曾毅一个红包,里面是八百元钱,曾毅晕了!
怎么办呀?他一连收了三个红包,而且一包比一包沉重!可他只有一票选举权。选谁呢?选给钱最多的那位?那不是太利益了么?不行;选最厉害的那个?莫不是又太惧强了么?也不行;选就应选思想最进步的,能为老百姓忠实服务的。可是,在当下,这样的人似乎都消踪灭迹了!与之相比,他们三人都差之十万八千里。后来,他做了三个纸团,里面分别写上三个人的名字,想用抓阄的方式决断,但依旧行不通!细想呀,无论投票给谁,都会面临另外两人被放弃的后果,被放弃者将来必会跟他积怨。眼前这三只红包,就像三块烧红的铁板,烫得他手掌冒烟,五脏焦糊!他失眠了!他六神无主地在院里徘徊很久,天快亮时才回屋睡觉。刚睡着就做恶梦,梦见三只红包变成三只利爪,朝他掏心的掏心,抓肺的抓肺,掐喉的掐喉……他被吓醒了!
第二天早晨,当喇叭刚播送第一遍有关选举的通知,就见一辆救护车鸣着悲哀的笛声,把曾毅送进了县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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