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20世纪七十年代中叶中原某市的一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小故事。 先说说这个城市吧。该城市不大,位于我国中原腹地,历史上历来是群雄逐鹿,兵家必争之地。还是华夏民族、中华文明的核心发源地,华夏之根,中国史书记载的第一个世袭王朝夏朝的发源地,夏都夏邑,后名阳翟,位于今天的许昌禹州。随着汉丞相曹操,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战略家,对北方的统一和屯田制、租调制的施行, 北方社会趋于稳定,生产逐渐恢复。政府修整道路,兴建水利,便利了交通和槽运。恢复的冶铁业中,水排得到推广,丝织业也兴盛起来。商品交换渐有起色,魏明帝时重新颁用钱币。洛阳、邺城都日趋繁华。曹操进驻冀州后颁行租调制。建安二十一年,曹操称魏王,都邺。 这是个富有文化底蕴的城市。当时,在中国文学中以曹魏文学最盛,分为前期的建安文学及后期正始文学,其中建安文学反对靡弱诗风,被后人称为“建安风骨”或“汉魏风骨”。这是因为自曹操等人热爱文学,各地文士纷纷吸附。建安文学代表人物为“三曹”及“建安七子”。其他的文学家还有邯郸淳、蔡琰、繁钦、路粹、丁仪、杨修、荀纬等。曹操具有沉雄豪迈的气概,古朴苍凉的风格,著有《短歌行》、《步出夏门行》、《让县自明本志令》等文。曹丕及曹植才华洋溢,曹丕著有文学评论《典论》,导致文学开始自觉发展。曹植具浪漫气质,著有《洛神赋》等文。建安七子与蔡琰、杨修等人关心现实,面向人生。他们的作品反映了汉末以来的社会变故和人民所遭受的苦难,例如蔡琰的《胡笳十八拍》。 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无不以过去曾有的先进文化而自豪。而我们的故事就是在这样具有典型文化传统氛围的地方发生的。 一天早上,小兵妈正在排队买油条豆浆,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兵他妈,来客人了?” 一个长得慈眉善目,大约1。67米个头,穿着一身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女工一扭头,看到同车间的欧阳氏正在给自己打招呼。回话说:“昨天晚上,大儿子——大兵回来了,他爸说,今早吃油条豆浆,改善改善。”那时候说改善改善就是吃的比平时好一点,改善一下生活。 欧阳氏长得眉清目秀,小巧玲珑,再配上身着的格格花形的咔叽布上衣,显得精干漂亮。她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好啊,那是得该改善改善。我说呢?不过节不过年的,你怎么舍得吃油条豆浆呢?看你,今天这么高兴。呵呵!”也是的,那个年代,生活物资紧缺,工资标准又低,买个油条还要粮票,一般人们都是自己在家里煮点红薯汤喝喝就是早餐了。当然,欧阳氏常常是油条摊上的常客了。一则她老头是三八式的老革命,又是厂长,工资高;二则她只有一个孩子,消费的不多。哪像其他人,一般都有5、6个孩子,生活很不宽裕,本来手头就紧的不得了,哪能常常来买油条豆浆这样的“高消费”呢。 小兵妈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大儿子大兵,1968年参军,到了黑龙江服役,开了6年的军车。退伍后被分配到老省会城市工业局给局领导开小汽车,既有了工作,又在一级机构上班,还有了政治地位,当妈妈的不高兴才怪呢! 买到了油条豆浆,小兵妈高兴得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家。把油条豆浆依次摆到桌子上,又用小磨油调了自己腌制的胡萝卜咸菜,就张罗着老头子和3个孩子们吃饭。对了,小兵家共姊妹五个。前4个是男孩,最小的是女孩。二儿子二兵已经参加工作,在本市的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当工人。由于离家有点距离,再加上昨天晚上已经在家一起吃了晚饭,早餐就没再回来吃。 听到妈妈叫吃饭的话儿,三兵、四兵、小妹都急火火的跑到了饭桌前坐下。看到有油条,三兵伸手就去拿。四兵机灵,看到爸爸还没来。拉了拉哥哥,说:“想挨吵呀,爸爸没来呢。”三兵立刻意识到什么了,伸出去的手马上又缩了回来。“咳咳”随着一声咳嗽,爸爸到了。 爸爸,瘦高个。大约1。80米,是全家个子最高的人。留着偏分头,五官端正。英俊之中显露出点清风傲骨的气息。脾气较大,孩子们见到他一般是“鸦雀无声”。 爸爸坐下后,没看到老大,就问:“大兵呢?”妈妈怕爸爸不满,马上怯生生地接着爸爸的话说:“马上到。” 可是等了几分钟,还不见大兵的影子。爸爸急了。“大兵到底干什么了,吃个早饭也要等他吗?”正说着,大兵边进屋,边撇着普通话抱怨说:“什么公共厕所,那么脏兮兮的,连脚都下不进去。要是在部队或者大城市,早就有人管了。” 大兵,中等身材。穿了身未带领章帽徽的绿色的确良军装。白白国字脸在军装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精神、潇洒。就是3岁的时候,某天中午吃饭,自己端着瓷碗不小心摔倒了,趴到了被摔烂的碗茬上,有脸蛋留下了一个一寸长的疤痕。参军那年,部队因为这个怕影响军容仪表,差一点不带他,还是当时任市团委书记的姑姑找部队首长好说歹说,再加上大兵学习成绩比较好,表态坚决才被录取的。 爸爸用眼瞪了一下大兵。从昨天爸爸对大兵撇着不土不洋的普通话就不是很满意。大声说:“那既不是部队,也不大城市,又不是你妈妈的厨房,会那么干净?一家都在等你吃饭呢。以后早点起床,免得你妈像喊少爷的那样一遍一遍地叫你吃饭。” 大兵一看爸爸不高兴,就没再说什么,坐下来准备吃饭了。他拿起妈妈已经放好到他位子上前的筷子,想了想,又站了起来,到缸里打了一瓢水,又把筷子洗了又洗。而后回到饭桌前坐下。 这个举动令在座的一家人感到不解。大家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大兵。大兵一看,忙说:“讲究卫生。” 三兵看在眼里,心里犯嘀咕。这个大哥现在怎么这样过分呢?紧接着,爸爸非常不满地说:“那筷子上没有毒。要是那样,我们早被你妈给毒死了。” 妈妈一看气氛比较紧张了,赶快说:“饭都凉了,快吃饭吧。” 听到妈妈的准吃的号令 ,急不可耐的三兵、四兵、小妹伸手就去抓油条。也是的,那时生活艰苦,普通人家平时早饭都是喝红薯汤,吃杂粮窝窝头就咸菜。吃的整天胃里发酸。这油条豆浆对孩子们来说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打牙祭。 只听“啪、啪、啪”三响,三只小手又都很快地缩了回去。小妹更是害怕地哭了起来。“我刚刚说了,要讲卫生。怎么用手抓起来了?”大兵振振有词地说。 “讲卫生你也不能敲我们的手啊!”三兵大声说道。“小妹都被你打哭了。”四兵嘟囔道。 “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再不讲卫生,我还要使劲地打!”大兵严厉的教训道。 爸爸一听大兵的话心里很不是味道。说了一句“你把你弟弟妹妹打死算了。” 此话一出,紧张的气氛立即升级。大兵涨红了脸,刚想开口,妈妈忙说:“别抬杠了,快吃饭吧。” 妈妈先用筷子给小妹夹了根油条放到碗里。 三兵、四兵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分别夹了根油条到自己的碗里。大家开始吃饭,直到最后,谁也没说一句话。 “我到二兵厂里看看。”只见大兵边说,边把碗一推。站起来一抹嘴,抬腿就往屋外走了。 爸爸很生气地用眼瞪着大兵的后背,刚要开口。妈妈赶忙用话拦住了。“三兵、四兵,收拾饭桌。小妹拿抹布。” 早饭不欢而散,这让妈妈很是伤心。她跟着爸爸回到了里屋。随便交代一下。那个年代,平常人没有套房,一般都是孩子们住在外屋,大人住在里屋。 “大兵变了,怎么能那样粗暴地对待弟弟妹妹?”三兵听到妈妈惴泣的话语。 “狗啃麦苗——装羊(洋)。”爸爸粗声粗气地说。“当了几年兵,分配到大城市就不得了吗?!” “要是他弟弟妹妹大了,他这样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弟弟妹妹还小,最大才13岁,最小的才6岁。都还是些不懂事的孩子呢。教教他们不就行了,何必用筷子敲呢?”妈妈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给爸爸说话。 听到这里,隔壁的小强来邀三兵玩。三兵就出门走了。 在路上,三兵忧伤地对小强说:“人可别长大,长大了对家里人就不亲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小强惊讶的问道。 三兵突然想起了大人们讲的“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说了声: “唉!不说了。咱们去玩吧?”“走!”小强符合着就一起找小伙伴玩去了。 话说大兵从家里出来,也是边走边生气。心里不停地嘀咕:你看看这一家人,老落后。不接受新生事物。说说普通话怎么了?那是向北京靠拢。北京人都说普通话呢。讲究卫生怎么了?那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以防为主。敲弟弟妹妹的手怎么了?那是让他们长个记性。老爸是个“一言堂”兼“老顽固”,老妈是个“和稀泥”,弟弟妹妹都是些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少年,与他们讲理,难啊!如果他们再这样冥顽不化,不融入支持新生事物的革命潮流中,我就要与他们决裂。毛主席不是说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就是造反有理。对,我要造老爸的反。你看我敢不敢? 就这样想着、嘀咕着,不知不觉大兵来到了二兵的工厂。那是一个制造火车机车的大厂子。为整个全省地方铁路制造供应机车。工厂里的机器声隆隆作响。工人的干劲热火朝天。厂房上写着“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幅标语,广播里播送着生产进度和好人好事。好一派繁忙的工作景象。大兵所在的黑龙江部队属于沈阳军区,雷锋就是这个军区的。在部队服役期间还被评为沈阳军区“五好战士”,所以,雷锋的精神学习的还是比较好的。他见了二兵后简单地寒暄了两句,就找到车间主任要了顶安全帽,与二兵一起干起了活。一直干到下班号吹响。车间主任竖起大拇指对着哥俩说:“二兵干活是好样的,不知道大兵干活更是好样的,你们是一对红啊!”“这是毛主席让我干的。”大兵边擦汗边顺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呀,觉悟还挺高啊。二兵向你哥学习了。”车间主任如此说。“那是,我哥在部队时每年都向家里寄喜报呢。”二兵自豪的说。“向大兵学习,赶快下班吃饭。”车间主任喊道。 二兵和大兵站在一起,比大兵高出一头,大约1.78米。高鼻梁,白净脸,长得比较标志。不过与大兵比显得清瘦。文化水平也比大兵差很多。有点倔,认死理。 大兵、二兵哥俩边说边笑地走到了厂里的工人食堂。午饭是捞面条。因为哥哥来了,二兵又打了一荤一素两个小菜,算是招待一下哥哥了。那时,单位食堂里是不许喝酒的。所以,他们就以茶代酒,边吃边喝,不亦乐乎。哥俩正进行着,忽听广播喇叭里播起了表扬好人好事的稿子。先提到了大兵,后讲到了二兵。说大兵退伍不褪色,二兵努力向哥哥学习,搞起了建设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号召工人们以大、二两兵为榜样,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一时间,食堂里就餐的工人们都把目光集中到哥俩身上,纷纷竖起大拇指祝贺他们。弄得他俩很不好意思,赶忙站起来向大伙鞠躬。而后收拾起碗筷,一溜烟地跑回了二兵的寝室。 二兵住的是集体宿舍。三个人一个房间。屋里的其他两个人到外地出差了,目前就二兵一个人住在这里。 进屋后,二兵一指靠窗的那个铺子说:“大哥,坐吧,这就是我的床。” 大兵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慌乱劲中。哦了一声就坐下了。稳定了一会儿情绪后,大兵看了看房屋说了话:“你们厂对工人还不错呀,一个屋子才安排三个铺子。我们那里一个屋子都是上下铺,住七个人呢。” “这就是小地方与大城市的区别了。”二兵接着大兵的话茬说。“大城市人多,房子自然紧张。再加上我们厂是许昌的重点企业,条件好一点了,呵呵” 正在二兵还处在高兴的时候,大兵忽然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面坐的是凉席。说:“怎么,现在都10月份了,你还铺凉席。” “没事的,这一段工作比较忙,也不觉得冷,回家时又没想起来拿棉单子。”二兵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这大兵是不是真的关心二兵,还是对早饭是在家不快的发泄。很认真地说:“冷不冷是一回事,家里关心不关心你又是一回事。我看爸爸妈妈没把你放到心上。” 此话一出,二兵觉得说得有点重了。说:“不至于吧。我每次回家爸爸妈妈总是改善生活,对我挺好的。” “那三兵、四兵、小妹是不是也与你吃的一样?”大兵说。“那是的,一家人不能吃两样饭吧?”二兵回答说。 “我的傻二弟呀,他们是趁着你回去解解馋。那是专门为你改善呢!”大兵说到这里,心里感到特别的解气。 二兵14岁就参加工作了,虽然已是有五年工龄了,但还不到20岁,又加上连小学毕业的程度都不到,那经得起大兵这样的挑唆言语?“是啊,你这一说我才明白啊,他们是打着为我改善的旗号,“趁腿挫绳子”自己解馋呢。”二兵有点不快的说。 “爸妈就是对弟弟妹妹亲,对我们不亲。”大兵继续挑拨道。“爸妈要是经常来看看你,那还轮到我发现你现在还铺着凉席呢。” 这句话可把二兵的火挑起来了。涨红着脸说:“就是,我参加工作都五年了,厂子离家又不远,爸妈就来过两回。那还是我刚刚来厂时因为我小才来的。这几年爸妈一次也没来过。我们厂的工人,有市里大干部的子女,也有乡下的农民。我看到他们的爸妈至少每年都来看看,那像咱爸咱妈呀。” 大兵一看二兵的火被点起来了,那个心里别提多惬意了。心想:我让你们顽固,可有人与你们不一心了。就是我走了,到老省城上班了,家里也有我的代言人与你们作斗争。想到这,大兵不动声色地说:“他们年龄大了,咱别与他们一样。” “不与他们一样?我倒要问问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二兵很生气地说。 哥俩的话说到这里,对父母已经不太尊重了。对父母的称呼由“爸爸妈妈”,改成了“他们”了。也从此使二兵心里与爸爸妈妈结下了近十年的恩恩怨怨。不过这是后话了。 大兵看着二兵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感到二兵会到家里找父母生气。心想,我得赶紧走,离开许昌,免得陷入这场家庭战争中。想到这,大兵说:“我得赶快回到单位,今天下午就坐车走了。你多保重自己。” “那我送你走。”二兵说。 “我还得回家一趟告诉他们一下。另外还有东西要拿。你下午还要上班,就先别回去了。反正我们离得又不是很远,以后我回来看你的。”大兵说道。 “那好吧,一路顺风!”二兵恋恋不舍的回应道。 “再见!”“再见!”两个兵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从二兵厂里回到家的路程只有一袋烟的功夫。吃过午饭的大人们大都睡午觉。大兵的爸妈也不例外,也正在午休呢。由于大兵急于离开许昌,就迫不及待地敲响了爸妈的门。 “谁呀?”妈妈问。 “妈,是我——大兵。”大兵回答道。 “有什么事吗?”妈问。 “我上午去二兵那里,用他们的电话给我单位联系了一下。单位领导有事情了,要我马上回去。”听到大兵要走的话,大兵妈赶忙起床,开开门从里屋出来。“真的不走不行吗?” 妈问大兵。 “我才到单位不久,如果不回去怕领导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大兵说。 妈妈一听有道理,忙进屋说:“老头子,大兵要走了。” 爸爸也起床从里屋走出来,说:“走就走吧,工作要紧。你给大兵点钱,他回去后一个人在外地,用钱的地方会很多的。”真是严父慈心肠啊。 大兵听到这,心里很感动,稍微的对中午挑拨二兵的事情有点自责。不过也是刚一闪念,就想到,反正已经这样了,听天由命吧。 大兵接过妈妈给的钱,说:“谢谢爸爸妈妈,我走了,你们也要保重身体。”妈说:“你看这孩子,对爸爸妈妈还说谢?放心走吧,我们会保重的。三兵、四兵、小妹,来,向你大哥告个别!” “大哥再见!”三个小家伙齐声说道。 “弟弟妹妹再见!”大兵说着,提着不沉的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 汽车站离家里的距离不是太远,大兵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说也巧,刚到就有一班发往老省城的汽车即将要发车。大兵急忙买了车票,匆忙的上了车。待他放好包裹坐定时,汽车也在乘务员的提醒下,缓缓开动了。隔了不到五分钟,汽车路过二兵工厂的大门。大兵透过车窗,看着二兵的厂房想:依照二兵的脾气,家里会很快发生一场暴风骤雨啊!所以,我马上走是对的,要不会很尴尬的。 许昌的城区不大,不一会儿,汽车就出了市区,行驶在国道上了。大兵望着渐渐后去的城区,自言自语道:“许昌,再见了!” 果然不出大兵所料,就在他走的当天晚上,在工厂吃过晚饭的二兵就气哼哼地回家找爸爸妈妈兴师问罪了。 晚饭后,三兵正带着四兵、小妹在工厂家属院门口玩,忽见二兵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进了大门。“二哥,回来了。”三兵看到二兵,高兴地迎过去与二兵打招呼。二兵看到弟弟妹妹,哼了一声,也没下车,继续骑车回家了。 “二哥他怎么不理我们呢?”四兵向三兵、小妹说。 “谁知道呢?要不咱们回家看看。”三兵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不,我还要再玩一会儿“藏老猫”(躲猫猫)。”依然沉浸在刚才游戏中的小妹嚷嚷着说。 “好,我们再玩一会儿。”三兵首肯了小妹的提议。 也许是看到二哥回来的缘故,弟妹三个玩刚了一小会儿就没有兴趣了。小机灵鬼——四兵开了呛:“二哥今天回来不理我们,莫非是带回来了什么好吃的,故意给我们‘拿架子’呢。” “对,平时他没带东西回来时,老远看到我们就喊我们了,今天与平时不一样。”三兵接着四兵的话茬说。 “那我们快回去吧。”小妹接着说。 这三个弟妹边说边急火火地往家里走。 当他们走到家门口时,听到了二兵的大声吆喝:“你们就是偏向弟弟妹妹,对他们亲,对我不亲。” “他们不是小吗?”妈妈小声的说。 “小?我也不大。反正你们不管我的死活!”二兵继续吵闹着。 “你还小?你都19岁了,已经成人了。都这么大了,还与弟弟妹妹计较,不知道丢人。”爸爸很不客气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我就是计较,怎么了?我14岁你们就狠心地把我撵了出来当了工人。那时我可没成人吧。”二兵争吵道。 “二兵,你说话得有点良心啊。当初你非不上学,说要工作,不上学。你爸反复给你讲道理你都不听,还离家出走了三天。我们怕你想不通出事,就违心地同意了你的要求。你爸爸怕你以后反悔埋怨我们,还让你写了保证书呢,你都忘了?”妈妈也急了说。 “不说这我还不气,那保证书是你们逼我写的。你们就是嫌我麻烦,一脚踢出去算了。”二兵强词夺理道。 爸爸是解放前老河医大的学生,在1948年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南下到了许昌,后来就留在这里当了地方干部。也算是知识分子了。他对孩子学习读书是非常重视的。当时二兵坚持不上学参加工作,都把他气了个半死,考虑到怕出事,最后实在是没办法才勉强同意。怕以后孩子埋怨,还让二兵写了个保证书。嗨,怕处有鬼,痒处有蚤。这才几年了,孩子就来倒翻帐。他越想越气,大声呵斥道:“混蛋!不可教也的东西。你给我滚。” “滚就滚,以后谁要是回来,谁就是孬种!”二兵回应完,从屋里冲了出来,差点撞到了弟弟妹妹,骑上自行车一溜烟儿跑了。 “二兵,慢点。”妈妈的提醒可能二兵也不会听到了。 看到这个场景,三个小家伙像傻了一样,站在门外不敢动了。妈妈看到后说:“你们三个别害怕,就是大人们说点家务事。没事的,快进屋吧。” 进屋后,三兵看到爸爸脸色铁青,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说:“你们三个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看书?” 三个小家伙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坐到了桌前各自看书了。 二兵被爸爸骂了一通回到单位后,越想越气。暗想:老爸真是独裁,一言堂。在家是家长,我没有办法你,我可以让你在单位丢人。 哎,二兵就是头脑简单,年少张狂啊。他找来毛笔和大白纸,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了一张《反对独裁,关心孩子》的大字报。趁着天黑,贴到了爸爸的工作单位。 爸爸在行政公署工作,凭着丰富的知识、娴熟的业务以及较强的工作能力,尽管属于知识分子行列(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属于另类,一般不受重用),但还是被重用为某个大局委的领导。 早上上班,爸爸刚刚把自行车扎到车子棚里。就有人给爸爸说,大厅里有你儿子贴的大字报。要造你的反了。 “什么?”爸爸听到,如晴天霹雳。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大厅。 大厅里已经占满了,都在看那张歪歪扭扭的大字报。有人还不怀好意道:“独裁,在单位隐藏的很深,装的很民主,在家可暴露本质了。” 有人看到了爸爸,顿时安静了。爸爸连忙挤到前面,伸手就要撕下那张大字报。“住手!这是孩子的革命精神,况且他还是工人。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任何人也不能压制革命,造反有理!”爸爸扭头一看,是单位的一个造反派再嚷嚷。 “什么革命不革命的,那是我的家务事。”爸爸说着,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大字报给撕下了。 “就是,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孩子不懂事。”人群中传出了好多这样的声音。 那个造反派一听这么多人如此说,也就不敢再吱声了。 爸爸接着说:“都散了。到办公室上班吧。”随着爸爸的声音,大家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了。 事情远没有爸爸说的“家务事”那么简单。 下午一上班,爸爸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爸爸拿起电话一听,那头传来了市革委会主任的声音:“听说你压制革命,而且是工人阶级的革命!” “主任,你听我解释。那是我的家务事。”爸爸声明道。 “什么家务事,是革命的事。你还竟敢把大字报给撕掉了。你要深刻反省,深刻检查啊。”呯!革委会主任把电话挂了。 接了这个电话后,爸爸的心开始“毛”了。本来自己就不是工农干部,还挂个知识分子的头衔,这下可好,非让二兵搅乱不可。这个二兵真不懂事,气死我了。 第二天,爸爸按时到了办公室上班。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怎么不敲门呢?”爸爸看着进来的两个人说。 “敲门?你以后再说这个词吧”进来的其中一人说。“昨天晚上,革委会常委召开了紧急会议。议题就一个,就是关于你压制工人阶级革命一事如何处理。现在委托我们向你宣布决定。” 爸爸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说:“宣布吧。” “决议有两条:一是鉴于你压制打击工人阶级革命行动,免去你现在的领导职务,下物资站任支部书记,接受群众监督,认真改造。二是授予二兵革命闯将称号,并在全市大力宣传二兵的革命事迹。”来的一个人这样说。 另一个人接着说:“你不要报着侥幸心理对待这件事。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所以没有把你的职务一撸到底,还是到虑到你与二兵的特殊关系。你还是粘了二兵的光呢。” “我没有这个儿子,我也不粘他的光!”来的两人也不听爸爸的咆哮,关门走了。 很快,爸爸下放到物资站劳动改造了。。。。。。 还很快,二兵被树为全市的“革命闯将”,到处作报告。。。。。。 又很快,二兵被提拔成他们厂的革委会主任。。。。。。 从此,二兵再也没回过家。。。。。。 从此,三个弟弟妹妹再也没有理过二兵。。。。。。 从此,大兵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从此,爸爸妈妈再也没有了笑容。。。。。。 一晃十年过去了,随着中国春天的到来,爸爸又恢复了原来的工作职务。职务是恢复了,但爸爸妈妈都是满头白发了。三兵、四兵、小妹都长大了。由于看到了二兵的劣迹,这三个弟弟妹妹对爸爸妈妈都很亲,也很孝道。 三兵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当了军官。四兵接替了妈妈的工作,成了工人阶级。小妹考入了银行,工作都很不错。 大兵由于因二兵的事,经常的自责,得了郁郁症,在任副处长的位子上,有一天喝醉了酒,从老省城铁塔最顶层跳了下来,抢救无效过世了。处理后世的人从大兵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张写着:对不起爸爸妈妈的字条。 二兵也结束了昙花一现的红火日子,退回到车间当了工人。随着工厂的倒闭,成了下岗工人。屋漏偏遇连阴雨。本来都没工作了,二兵的腿又被摔断了,住进了医院。生活非常的艰难。 写到这,看客也许会说是报应吧。可是爸爸妈妈不这样看,他们把二兵送到了市里最好的医院,老两口轮流地伺候着二儿子。 看着白发苍苍的爸爸妈妈为自己端吃端喝、擦洗换布的,二兵非常的感动与难以接受。常常对爸爸妈妈说:“我对不起二老,我不值得二老管我,我不是人。” 二兵一说这,爸爸妈妈就急忙打断说:“二兵,可不能这样说,哪有人不犯错的,有哪有父母计较孩子的。在爸爸妈妈心中,你永远是我们最亲的孩子!” 每当二兵听到这些话语,眼里总是充满了泪水。是感激的泪水,还是悔恨的泪水,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故事到此就讲完了。三兵在故事里一不留神说了句很多人都有感触的话:“人可别长大,长大了对家里人都不亲了。”看客如何理解呢?要我说呀,人长大不是错,关键是什么人长大,长大了怎么对待亲人。小说里的三兵、四兵、小妹长大后对亲人不是也是很亲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