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人最爱把爱占小便宜,人的道德品质不好的人说成:“不打脸子(化妆),什么戏都敢唱。” 红柳村的文艺宣传队可不是这样,每次演出,都要化妆。因为队长剑锋把关严格,宝珠工作认真。化妆需要的油彩,颜料都是宝珠母亲从北京寄来的,质量好,颜色鲜艳。 宝珠的父母都是文艺爱好者,地地道道的票友。 生产队的后生和姑娘们,自己不用花钱,化妆好,就是演出成功了一半。 一招一式,宝珠亲自辅导。每一个节目的内容,剑锋亲自把关,还自编自演好几个节目。 红柳村文艺宣传队,这是“飞机上挂暖壶-----高水平。” 附近生产队都来请,多次代表火烧桥人民公社参加杭锦后旗文艺汇演,都能够抱回大奖状。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柳村文艺宣传队就能够把整本戏唱下来。 周二蛋人长得英俊,悟性也好,看了几场《智取威虎山》,戏词记住了一多半。剑锋又耐心辅导,活脱脱一个杨子荣。 他的妹妹周翠芝,也是有艺术天赋的,经过剑锋几次辅导,可以上台演唱《红灯记》李铁梅的唱段,获得了老百姓的好评。 知青第一次离家在农村和农民一起过年。晚上集体熬年,演出文艺节目。演出结束,知识青年们被社员一抢而光,一起过年。 大年初一开始,社员们 热情邀请知识青年们到各家吃饭。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年轻的生产队副队长像每天早上召集出工时那样大声喊着叫人们去看戏。几个年轻社员举着二尺多长的木棒子,棒子头上缠着一根铁丝,下面拴着一团破布,浸了足足的柴油,这是村里人们做的火把。大家跟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五六里外的红柳村生产大队部走去。 大队所在地设在第八生产小队,满清时期的称范三疙瘩。 大队部院子里坐南朝北盖了一个大戏台,石头地基三尺多高,台面有八米多宽、六米的进深,戏台左右各立着一棵直径一尺半的圆柱子,油着大红漆写着大标语。 大队妇女队长李四女既是演出队负责人,又是演员。 其他生产队演员也是当地的农民青年,指导排练离不开剑锋。 别看演出队的人没有听过、看过样板戏,就是敢演。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绿军装,还有几双军用大头鞋,木匠打了几支仿三八大盖枪就开戏。 民兵连长段永,也不含糊,和瞎鸡换一商议,打开了民兵枪械柜,拿出来几支拉不开枪栓三八大盖,演戏用上了真家伙。 周围好几个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他们站在雪地上揣着手,仰着脖子瞧着台上看,互相打着招呼。孩子们更是玩的昏天黑地,台上的戏还没有开打,台下几个娃娃已经打得趴在地上,让家里的大人拉开了。 台上的横梁上用铁丝吊着大碗,里面盛着柴油点着火,共俩盏,在寒风中晃荡着。 台下场院周围也点了几支火把,台上台下灯火通明,令人想起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土匪们在威虎厅: “厅里点灯,山外点明子……”。 戏开演了。 乐队里孟林拉小提琴,在农村格外引人注目,没有几个人见过这个洋玩意。 一个人拉四胡,一个人拉二胡,还有锣、钹、鼓,真有那么回事,可是说是最高规格的乐队了。 演的是二人台居多,旧瓶装新酒,旧调子配新词。红柳村的《红灯记》选段,是晋剧加二人台。 只是不管什么唱段全是一个调,从“提篮小卖”换词不换调地一直唱到游击队接应了铁梅和密电码。 密电码用布裹一本书,放在台上的凳子上,用块大布蒙上。 最惨烈的是李玉和赴刑场的戏,演员脖子上戴着拉农具的真铁链子,“稀里哗啦”有好几斤。 农民们看得如醉如痴的,演员演的汗流满面。 忙过过大年,生产队在俱乐部墙上写着醒目的大标语:“阶级斗争是纲。。。。。”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村民们就要早请示和晚汇报。 早请示和晚汇报是一种对毛老人家“表忠心”的祝颂礼仪,例行程序,人们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 每天早晨,全家男女老少,包括病人,只要那坐起来,都要手拿毛主席语录本,面向毛主席像,向毛泽东请示一天该怎么生活,怎么做事;晚上再汇报一天做了什么,做得怎样,有什么问题。 具体做法是,全体参与者都站在毛主席像前,站成一个方阵,鞠躬行礼,手握红宝书举过头顶三呼:“敬祝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我们的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 为了表示忠心,我们村里一伙年轻人和知识青年们,半夜不睡觉,把生产队刚盖好的猪圈拆了重盖,扩大了圈舍面积。第二天生产队长发现猪圈被人翻盖,由于天黑看不清,歪歪斜斜,可是还是不能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作为无名英雄向火烧桥公社汇报,成了典型事例,大小会议上表扬,事迹被还报纸刊登,被广播站报道。到了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压塌了猪圈。幸亏一上冻,猪病死的病死,没有死的杀了给社员分肉吃,不然损失就大了。 谱写成歌曲叫“语录歌”,人们早请示晚汇报后必须唱。大小会前后要唱,劳动时更要唱。 给社员教语录歌,成了知识青年们的首要任务。 毛主席语录小红本本,成了宝贝。谁得到了,比娶上老婆还要高兴。刚一开始,没有毛主席像章,农村人没有办法,孟林剪一块薄铁皮,用红油漆涂好,再写上黄油漆毛主席语录,铁皮后面焊上别针。做好后,戴在胸前,那个神气劲要多高有多高。 “忠字舞”于“文化大革命”初期兴起,到了农村,正好知识青年们已经熟悉了这种舞,边唱边手舞足蹈,以表达对毛泽东的“忠心”。 跳“忠字舞”时,每人手捧《毛主席语录》,胸配毛主席像章,边跳边唱当时最流行《心中的红太阳》、《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等歌颂毛泽东的歌曲。在有些地方、有些单位除了所谓“革命对象”外,人人都得会跳。有个说法是“跳好跳不好是水平问题,跳不跳是对毛主席忠不忠的立场问题。宝珠和剑锋就是最好的教练。 开始跳“忠字舞”,就更有“意思”了。一时间全国上下、大江南北,不分老幼、男女,少则几十人、多则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会跳的、不会跳的,会唱的、不会唱的,一起甩动手臂,引吭“高歌”(很多人是在乱哼哼):“雪山升起.....起...红太阳,翻身农奴把歌唱....”,伴随着“歌声”,“舞者”有向上的、向下的、朝左的、朝右的,往前的、往后的、弯腰的、挺肚的。那声音活像和尚念经,那场面活像练“神功”。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三道桥供销社有一个姓贺职工,正在打扫家,通知去跳忠字舞,他说:“我一会儿去跳。”来人告诉他一会儿人家跳完了。这个姓贺职工又说:“完了不怕,一会儿我和我老婆跳,补上。” 当时造反派头头发说姓贺的职工是对毛主席的亵渎。结果被戴上了“现行反革命”帽子,游街批斗,头上戴着了高纸帽子,胸前挂着黑纸牌子,连三岁娃娃也要骂他二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