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朦朦亮,胡家坪村主任正在酣睡。 “满宝……满宝……”救火似地频频呼唤,堂屋门被捶得“咚咚”乱响。
满宝的妻子翠兰匆忙穿衣下床。门外,村民来福赤着双脚,浑身泥,特焦急地说:“大牛和小牛,为屋场地打起来了,满宝主任呢?”
翠兰说:“处理纠纷,鸡叫三遍才回,刚躺下。”她走进屋,摇醒沉睡的满宝,他睡眼惺忪,不悦地说:“还叫人活不?越忙越乱,真是的。”起床穿衣。
大牛拿锄,小牛抄棒,像斗红眼的生牯牛,瞪着血红的眼睛。被村民死死地拖住,不肯松手,虎视眈眈。
满宝哈欠连天,还没睡醒。他揉揉双眼太阳穴,舒展双臂活动筋骨,说:“武打片刀枪剑,飞打飞杀,从没瞧见拿锄拿棒的精彩镜头。”
村民抿着嘴偷乐。
满宝没头没脑地说:“俩人不像亲兄弟?”
来福忙说:“同胞共乳的嫡亲。大牛六月初八,他妈生他疼三天三夜;小牛九月十六,坐莲花生出来的,他妈差点送命。”
满宝的头依然一晃一晃地摇,说“不像!”
来福急道:“土掩半身的人,哄你?”
满宝似街头地角摆地摊看相算命的八字先生。双眼睃来睃去,细细端详,说:“大牛瘦高,小牛矮胖,从遗传基因分析,不像一母所生。来福叔,婶婶年轻时是否红杏出墙?”不待满宝说完,哥俩同时吼道:“你胡谄啥呀?”
满宝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这一吼,倒像亲兄弟啦。我头回看见哥俩这样打打杀杀的。”
哥俩黯然。
满宝说:“马嘴要我发紧急通知,叫有病的快来诊,过七月一号药费翻番。哥俩崭劲打,他正愁没生意上门。”
“马嘴”是村卫生室的医生。
哥俩把家伙搁地,闷闷地蹲下。
满宝说:“武打片看多了,哥俩手痒过把瘾,真打,扯得住?”
村民笑着说:“满宝处理纠纷像说相声。”
来福扯起衣角揩泪,笑出的。满宝双眉紧皱成“门”状,郑重地说:“古时有位宰相,家人与邻居争屋场地闹纠纷。写信向宰相求援,宰相写首诗寄回:
来信只为屋场地,
让他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
不见当年秦始皇。
家人照办,邻居见状特感动,也后退三尺,那街至今还在,叫六尺巷。三百年修来同船渡,亲哥俩,有何怨仇值得挥锄弄棒以命相搏?”
哥倒拖着锄头,默默地朝家走去。弟把木棒扔得远远的,惭愧地对满宝说:“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