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照进窗口,给窗帘罩上一层奶子色, 深至阑夜,同室病友已无声入眠,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借着月光 ,我缓缓侧过头来,远处传来过车的响声,我懵懂着被思绪搅乱,这响声仿佛就在来医院的路上。 年末岁首的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觉得腰间隐隐抽搐,我爬起来,活动了下,再躺下去 ,依然如此。 服药扎针,打点滴无济于事。 很快,我弯成了一张弓 ,伸一下腰,脊柱要裂了,我要完了?太可怕了,天! 坐在木椅上,腰靠着椅背,腿伸展在床沿上,舒服了一会儿,刚想闭眼,又开始了疼痛。。 好不容易熬了一宿, 天擦亮时,四弟即来询问病情,他是医生。 “别撑了,还是去天水吧!“ “ 县医院不行吗” , “也可以,反正得拍片,看了啥作用都没。” “去天水的那个医院,” “我打听好了,就去长开医院。” 我打电话联系好了车,一大早,我们直奔天水。 车一路疾驰,不到两个小时,我们来到了长开医院。 由妻和司机扶着,四弟一口气把我从院子背到了二楼。 我是搞电视新闻的,经常穿梭于人群,习惯于爬山涉水,今天好狼狈 ,成了病人,被背着,扶着,我心里抽了几下,不竟冒出一股股惨然。 接待我的程新来医生问诊后,让我趴在治疗床上 ,用手抓住床沿,要四弟拽住我的腿,程医生使劲一拉,我感到腰间一麻一热,钻心的疼痛刹那过去,身子软了,接着几个侧扳,按压后,他让我下床,四弟和妻子过来扶我,程医生让我自己来。 我缓缓下床,程医生问我,能站住吗,我当时就忘了自己已经站着。 “好了,腰直起来了”四弟高兴地喊了声。 “能站了,能站了”妻子显得兴奋极了。” 我站着,一动不动。似乎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觉得与人一样,不再是佝偻着腰,病歪歪的人。 我端详着这个用手法正骨一下就让我站立起来的程医生,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白大褂尤县洁白,温暖的脸上看起来很阳光,他的形象,他流利的普通话让我想起了一位优秀的节目主持人。 我的目光从他白净脸上移到他的身上,再移到治疗室,那些来自全国各地锦旗,匾额密匝匝挂满了四壁,每一处都写着“正骨神手”,“正骨整梁泰斗”鎏金大字,褒奖着他的高尚医德,精湛医术。 他叫程新来,毕业于兰州医学院,师从全国着名的骨科专家,“罗氏正骨”传人罗有名。 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自然对他心生钦佩。 这是发生在七年前的一段情景。 七年后,即二零一五年二月头,我再次来到长开医院,快要过年的时候,天气出现了异常,气温比前几天一下跌了五度。 从开着暖气车里走出 ,并不宽敞院子里袭来寒意。 走到门口,揭开厚厚的深蓝色门帘,进入楼道,感觉暖和多了。 楼道里塞满了好多人,有的挂号,有的取药,有的搀扶着患者爬山着楼梯。 “今天做手法的人肯定多。”我心里嘀咕了一句。 走到二楼,楼道里摆了一长溜花草,有健壮的君子兰,冬青,也有发着新绿的兰草,迎春花,我立刻想到了春意盎然。 手法治疗室的门开着,做手法的患者从治疗室延伸到门外楼道排起了队,我从门外一望,坐着的,站着的挤了满满一屋子。 我是来接南方上学的孩子的,想用这个机会,顺便见见程医生,说几句感恩的话。 在门外等了十多分钟,一看到勾着腰,瘸着腿的老人、妇女、我心就泛酸,就想安慰他们几句。 我怎么能忘了,七年前,走进长开的情景。 当四弟将我一步步从院子背到这间治疗室的时候,好多人的目光都奔我而来,悄悄议论:“这人病的重。” 也许,他们担心能不能看好还是两回事。 现在,我直挺挺站在这儿,作为一个恢复健康的人怎能不感慨当时的情景,怎能不涌动感激之情? 想着想着,我眼圈热了,不,泪水已无声地涌上了眼眶。 我无法按捺,一步跨进治疗室,程医生正在为病人做手法,他的右侧是两名仪容端庄女医生,一个写病历,一个量血压。 “哦,赵晖你来了。” 我朝他一笑:“程医生,正在忙?” “你先坐一会。” “不客气,你忙你的。” 说是坐,满屋子都挤满了人,能找到座位吗,即使有,我也不忍坐下来,我要把座位让给患者。 和七年前比,墙上又换了锦旗,挂上了彩电,滚动播放骨科专家讲座,患者一边等待,一边受益。 这时候,一位歪着脖子的年轻姑娘,痛兮兮拉着半个脸,大声呻吟,情绪极为烦躁。 程医生让一个已经叫了号的男子等了等,把坐上了的位置让给姑娘,他让姑娘坐在眼前的方凳上,手抱头,放松,他左手摁住姑娘头顶,右手拗住下颌,只听“咔嚓”一声哑响,姑娘歪着的脖子就正了过来, “呀,不疼了”姑娘咧嘴惊叫了声。 在场的病人随着她的叫声露出了会心的欢怿。 我立马想到了四弟“好了,腰直起来了”声音。 我怕走神,恒快就拦截了回忆,拿手机拍着墙上的锦旗。 做完了手法,病人过渡到年轻的杨医生和见习医生那儿,他两要延续推拿、按摩、侧板、然后、教病人做腰颈椎保健操。 过了一会,程医生在杨医生配合下,将一个农村女性患者从床这头翻到另一头,再让她侧卧,这位患者没有家人做陪,她的包和外衣放在门口的沙发上,程医生过来,拿了她的衣服,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叮嘱她休息一会。 我懊悔,只顾了拍锦旗,奖牌,没有注意这个动作,就在瞬间, 抬手一个划弧,干散利落,太漂亮了。 一个个病人走出,一波波病人又走进。 转眼间到了十二点钟。 看这架势,光屋子里容纳的病人一点钟看完就不错了。 程医生仍然不急不忙,细心八到询问病情,细心八到做手法正骨。 好容易到了最后,不包括我,还剩三人。 又有三位走进了治疗室。 “哦,还要人家吃不吃饭!”我怎么冒出这样一句。 同情性哪儿去了,是心疼程医生吗? 好在后来的三位是住院的病人,也好,他们迟来,就能早看远道而来的病人。 “我明天再看,反正我住院,方便。” 一个市上口音的男性说走出…… “明天是厂里职代会,听完报告,十一点,我给你们做手法。” ”影响你的开会吗,要不下午?。“ “下午骶管注射,安排满了。” “程大夫,说不了麻烦,你给我最好做了。”另一位女患者说。 “我也是等了一早期了”,一位男患者接着道。 “都行,稍等。”程医生说。 “程医生,我走了,刚接到短信,孩子马上到了。” 趁程医生和患者交流,我插了句,撒着谎离开了长开医院。 这时已是中午一点钟,我不忍再打扰程医生。 走时,我匆匆撘了一眼他 ,他似乎忘了时间,不知疲倦。 本来,我是想约程医生吃午饭的,谁料…… 大朵大朵雪花轻轻飘落,空气变得湿润,远处山峦被雪覆盖。 我凝视远处,看到匆忙的人群,我心里在想,程医生休息了吗? (赵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