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彻夜空,天上的星星睁开朦胧的眼睛奇怪的注视着燃放鞭炮的地方,他们想看个究竟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竟放起了鞭炮。原来是小彩要办婚事。 在小彩家门前的大灯下,人们吹起笛子拍起大拨敲起鼓来。悠扬的音乐加上鞭炮声像水波一样四方蔓延,村里的人们听着悠扬的锣鼓声,向小彩家走来。小彩穿着大姨给自己买的羽绒服,站在大门口的右侧,向来的乡亲鞠躬问好:“来啦、里边坐”。并把手里的香烟不停的发放给过来的男士。 吹笛的鼓起了腮帮子,拍拨得抡起了胳膊,敲鼓的舞起了双锤。虽然他们不是专业的班子,是村里几个爱好摆弄乐器的人凑在一起的,却也弄得热热闹闹“有板有眼”。旁边看热闹的人,裂开大嘴笑着说:“猛敲,平时有事不用你们,这会儿是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也有人附和说:“就小彩家用你们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们脸上挂起了笑容,舞得更欢了。 锣鼓声和鞭炮声响彻云霄,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荡。人们越聚越多,小彩的三间低矮的房子里根本撑不下这些人,院子里站着的坐着的,几乎没有闲余的空间,有人索性来到街里坐在门口的大灯下闲聊。他们是给小彩送钱来的,交了钱他们不想走,一来是给小彩捧捧场,二来大伙好不容易聚这么齐,想聊一聊。冷了他们就捕来街上的花棌,点起来烤火。 低矮的北屋正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围坐在桌旁的四个人,两个人收钱,两个人记账,忙的不一热乎。钱越排越高像小山似的,可忙坏了收钱的人,他俩只好分工,一个收钱,一个点钱,把小山似的钱一百一千的归整起来。记账的:一个把送钱人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一个把送钱人的名字写在红纸上。本子是留给本家的,目的是让他知道村里谁给他随了礼,写名的红纸要等结婚那天贴在显眼的墙上,供送礼的人看,看是否有送礼的漏掉没写上。村里的红白事几乎没有少过他们四个,他们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忙碌。四个当中一个是退修教师,神情激昂的说:“忙点儿心里高兴,从这事上,看出了咱村济贫的高尚品质。” 小彩累了,想坐一会儿。刚坐下来,就被自家大嫂一把拉了起来。趴在小彩的耳朵上小声说:“这么多人给咱随礼,是看得起咱,咱不能没礼貌,在门口站着迎接不能离开半步。”小彩的腿站累了,麻麻的酸酸的有些颤起来;脖子鞠躬鞠得有些酸痛有些木。但是她要坚持,她不能离开。 “小彩,恭喜你,要做新娘了。” 小彩想不到会是肖飞。 “你怎么来啦?” 肖飞笑嘻嘻的说:“你做新娘,我能不来凑热闹。”接着说,“凑巧赶上周六周日。” “里边请。” 肖飞进去了。 小彩的脑子里,像演电影似的一幕一幕的浮现出她和肖飞以前的成长经历。 肖飞和自己是接一排的邻居,又是同年生的。不懂贫富贵贱的他们,小时经常在一起玩,玩捉迷藏,玩家家,都给小彩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到上学的年龄,他俩都背起书包来到学校,且是班里的同桌。小彩的父亲是个拐子,母亲神志不清,班里调皮的同学经常以此为借口欺负小彩;上课老师不在时,后桌的宝成趁小彩站起来时,拉走小彩的座位,小菜莫名其妙蹲在地上,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蹲痛的小彩,双手捂着两眼呜呜得哭起来。这时的肖飞轻轻的拉起小彩,拍掉她身上土,扶着小彩坐在座位上。然后把脸转向后方,恶狠狠地瞪两眼宝成,眼神中喷出怒气。 下课了,肖飞一把抓住宝成的衣领子,怒声怒气的说:“你为什么拉小彩的座位?” 宝成也不示弱,一把抓住肖飞抓自己衣领的手说:“你少管闲事,我还喊她老拐老傻呢。” “你在喊一句。” “就喊,老拐老傻老拐老傻。”宝成来了劲。 肖飞一听火冒三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量,两手用力一甩,宝成重重的摔在地上。宝成站起来,揉揉前胸,向肖飞扑去,两人扭成一团打了起来。旁边观战的同学一看真打了起来,忙跑到老师那里去告状。老师来了才平息了此事。 宝成是个调皮鬼,不惧怕肖飞,他告诉班上其他同学说:“肖飞喜欢小彩,他打算娶小彩做媳妇。” 小彩和肖飞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小彩羞红了脸,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肖飞攥起双手扑向宝成,他俩又扭作一团。完事后宝成还是喊。听的多了肖飞也就没了火气,有一次他竟趴在小彩的耳朵边,说:“让他说去吧,我愿意娶你做媳妇”。 小彩羞红了脸,说一声讨厌跑开了。 一天几个娘们说闲话,宝成娘说:“听俺宝成说,你家肖飞跟老拐的小彩不错,还打算娶小彩做媳妇。“ 肖飞的娘羞红了脸,带着怒气说:“你怎么看不起人呢,俺肖飞怎么能娶一个拐的拐傻的傻的丈母爹丈母娘呢。就是聪明的丈母爹丈母娘,闺女不好看俺还不要呢。你也太瞧不起人了”。说着站起身走了。 回到家里,叫起正玩的肖飞,在屋里教训起来。 “听说你跟小彩不赖,以后离他远点,咱可不能因为她坏了咱的名誉,她家啥条件?几乎是要饭的家庭,跟她成亲家,还不丢死人。再说她爹年龄大了,又是拐子,不能干啥农活。她娘神志又不清,更不能干活。还有个小妹妹。多大负担,谁担得起。肖飞咱好好上学,将来考个大学,娶一个大学生回来,也让你娘在村里体面体面。就是考不上大学,咱也能娶上媳妇,咱可不要她。听娘的话,在校里少跟她来往。听见了吗”? 肖飞没有吭声。 “听见了吗?”肖飞娘加重了语气。 肖飞有些害怕,点了点头。母亲是严厉的,否则要挨打。 肖飞的母亲还找到学校,要求老师把肖飞和小彩调开,口气坚定的不容置疑,老师只好把他俩调开。 小彩有些莫名奇妙,问肖飞缘由,小孩不会撒谎,就一五一十的说了。从那时起,小彩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姐姐咱睡吧”。妹妹二彩在叫自己。 惊醒的小彩,把妹妹拉到自己的身边,说:“今晚上咱在爸妈屋里睡,让你哥中平在东屋里睡,你先睡去吧,姐一会儿再睡。” 小彩打发妹妹钻了窝,见父亲正眉开眼笑得点钱,叹口气来到院里。 “小……菜坐……一会儿吧,没……人了,坐下歇……歇,累……了吧。”中平有点儿口吃嘴不好使,笑嘻嘻得拿着板凳放到小彩跟前,“真……累,歇……会咱回……屋睡……吧。” 小彩一机灵,说:“你在东屋睡,我在北屋和我妹妹睡。” 小彩不喜欢他,特别是他那双眼睛,看自己时笑中透露出一种贪婪的眼神。 “还封……建,还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不急,我看……你明天还……封建不……封建。那我睡……去了”。说完中平去东屋睡去了。 时间不早了,忙碌一天,他也累了,小彩想。可小彩一点睡意也没有,每当她睡不着时,她都会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在心里给星星说话,有些话不能跟外人说,她也不想跟外人说,就坐在院子里说给星星听,她觉得只有星星才能听懂她的话,理解她。 她坐在院里思绪万千,又想到肖飞。肖飞今年十六岁,和自己同岁,听说都上高二了,明年就要考大学。小彩心里庆幸,肖飞多亏听了母亲的话没有跟自己好,要不还不连累了肖飞。 记得肖飞母亲不让肖飞理自己时,自己家大嫂跟父亲商量说:“小彩大了,多少能帮你干点儿活,别让她上学了。上也没用,别说考不上学,就是考上了你也供不起,到那时做难。你老了,六十多了吧,腿脚又有毛病,她妈神志又不清,还有个二彩,你能担得起,你要是累得有个三长两短,这家不就更完了。趁早让小彩早些帮你干活,早些担起这个家,再说这个家她不但谁担。” 父亲同意,小彩也没异义。自从肖飞不跟自己说话,自己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退学后,小彩暗下决心,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家的状况。她叫父亲给自己买一头猪,决定养猪赚钱。小猪买回来了,可小彩没时间割草。十一岁的小彩整天跟父亲在地里干活,回来时累得够呛,不愿意在猫腰割草。小猪没有草吃,家里也没有什么剩饭可喂。一天,饿疯的小猪从圈里跑出来。从地里回来的小彩发现没了小猪四下寻找,终于在街的另一头找到了,她往回哄。小猪不听话,四下乱跑。父亲母亲都来帮忙,父亲腿有毛病,跑起来上身一上一下,像吃食的小鸡,母亲张开两只胳髆,嘴里含糊不清粗声粗气的说着“猪……猪”。小猪在街上跑,三人在街上撵,一家三人的动作,惹得街上不少人看热闹。搞笑的动作使他们笑个不停。最后还是别人帮着赶回了家。 小彩很伤心,她知道别人笑什么。在别人的劝说下,她同意把小猪卖给了别人。有时她也恨自己没有能力,没有力气把猪喂好。她真累呀,自己小小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你还小,大大再说。喂猪可不是小事”。自己家大嫂安慰她。 自己一个女儿家确实担不起这个家。父亲六十多了,腿又有点儿毛病,勉强干点儿地里活,母亲虽然比父亲小二十岁,但神志不清,干不了什么活,妹妹二彩年纪小,还在上小学,他不想让妹妹走自己的路。因此家里既没啥人干活,又没什么经济收入。小彩累怕了,繁重的体力劳动是她喘不过气来。 村里人都说她家该招个上门女婿,私下里也有不少人给她费这个心,可太难了。门当户对的没人来,家庭情况差的长的模样端正的也没人来,模样差的经济情况又不好的还和自己年龄般配的也不来,原因是年龄小再等等,存有侥幸心理。 中平家兄弟四个,他排行老三,父母都是种地的,家里没多少收入,费劲给俩哥哥盖房娶了媳妇,家里还借了几万元的外债。到中平这父母实在没有力量在给他盖房子置办家具,中平只好在家等着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中平今年三十六岁,比小彩大二十岁,矮胖的个子,核桃似的脸,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小彩第一眼见他就不喜欢他,她觉得中平像她的父亲,尤其是他那看自己贪婪的眼神,想要把自己吃了似的,使她不舒服。 “好的没人来,赖的你不办,这样看来,你的婚事到老也办不成。中平除了年龄大点儿,说话不利落,人家有的是力气,你们家不就是缺这个吗?”人都这么说。 小彩想想也是这个理。父亲老了,母亲又不能干活,还有个上学的妹妹,自己确实担不起这个家。她累怕了,真想找个人担这个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