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叔指着桌面上鲁迅的小说《狂人日记》说,写小说的人,这本书是不能不读的。这是写人生苦难最高境界的一本书。书中揭露了人吃人的社会。说完,猛抬头看着岩石。岩石眼旺旺的直盯着莫叔叔,不知莫叔叔的眼中为何现出了少见的严肃来。莫叔叔走到一张摇椅坐下。思考了一会,接着说,现在写小说的人,最巧妙的就是将人生的苦难融入魔幻,才能正确的表达出内涵与保护。莫叔叔望着窗外的梧桐树,一阵狂风吹过,树叶又掉了许多,只现出干枯枯的树枝,一只小鸟停栖枝头,在树枝上摇摇晃晃。岩石走过去拿一件毛衣披在莫叔叔身上,说,天气冷了,您多穿件衣服。莫叔叔摇摇手,说,我不冷,你先回去吧,这本书你带回去,先看一百遍,然后有什么感想,以后再联系。还有,写一篇小小说给我看看。岩石说,好,叔,那我先回去了。莫叔叔应了一声,嗯。 岩石拄着拐杖走出莫叔叔的家,岩石是一个没了一条左腿的残疾人,在村里,很多人都认为岩石是一个疯子与傻子,可是,更多人不知道的是,岩石有着异于常人的思考的头脑。岩石走没多久,刚才还是狂风大作的秋凉之季突然变了天。烈日爆晒,天气炎热。岩石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汗水直流了下来。远处走来一个老汉,挑了一担禾秧子。一步步走了过来。岩石站了起来,问了一声,老伯,请问这里是哪里?顺手拿一根烟递给老汉。老汉放下扁担,揉了揉肩膀。接过烟用火柴点燃之后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说,这里是一个废弃了的村庄,近年遍地盖起了高楼大厦,村民都没在这里住了。只有我还守着这个石头村。岩石招手叫老汉一同坐在石头上。老汉年近六十,皱纹遍布满面,黑而黄的皮肤,一双眼睛浑浊却有光亮。眉间有着长年累月愁眉紧锁而形成的络痕。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短衫,一条黑色的长布裤子在膝盖的部位挽了起来,衫与裤之间是用一条长的红色汗巾打了一个结绑起来的,没有布带。爆烈的太阳晒得老汉的汗水直流,汗水浸湿的衣服黏在后背上。老汉说,小伙子跟我一同回家坐会。岩石说,那就打扰了。老汉挑起了禾秧子领着岩石往家走。 荒废的村庄建立的山坡上,外围是满山坡的黄花与野草。山坡的内围是高高低低的用石头以及水泥筑成的房屋。有的房屋是在山坡顶上,有的是在山坡腰上,有的是在邻近大海边上。老汉的房屋是在两棵树的中间。树一棵是柳树,另一棵也是柳树。房屋座南朝北,前面有一弯篱笆围住,篱笆内种着一排排小白菜。老汉打开篱笆门,把禾秧子放在地上。与岩石从中间的石泥路向里走。两人刚走进房屋正门,屋里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叫声,爷爷,你回来了。老汉应了一声,嗯,家里来了客人,你去冲两杯水来。小女孩说,好,我这就去冲。说完拿起水壶冲了两杯温开水递给了爷爷与岩石。岩石接过水杯喝了起来。之后就打量着小女孩。小女孩只有十三四岁般大,面黄肌瘦。有着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小嘴巴,尖下巴。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碎花裙。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岩石摸着小女孩的头。笑着说,小妹妹长得很可爱。小女孩害羞的躲进了爷爷的怀里。老汉大笑,说,有客人来了,去做饭吧。都饿了。小女孩说,是,爷爷,我要吃玉米棒。老汉说,那你就煮多一点玉米棒。小女孩去做饭了,老汉与岩石交谈了起来。从谈话中,岩石知道了小女孩的名字叫小玉。小玉的父母是渔民,在小玉七岁的时候出海时遇到风暴葬身海底。岩石虽然在跟老汉说话,眼睛却随着小玉的身子晃动。小玉走到哪,岩石的眼睛就跟到哪。忽然小玉走过来说,饭做好了,爷爷,叔叔,过来吃饭吧。老汉说,走,吃饭了。岩石说,好,那我不客气了。三个人围着饭桌吃了起来。一饭两菜,一碟是小白菜,一碟是玉米棒。小玉拿起一根玉米棒放到小嘴边一直吹,吹了一会,就放进小嘴里含住。边含边吃。小白兔在小玉旁边跳来跳去。 天色晚了,岩石没有回家,在老汉家住了下来。小玉拉着岩石的手,说是要带他去海边看看大海。这里的气候是白天热而夜晚冷。月凉如水,小玉与岩石乘着柔和的月光走到山崖上。山崖下是一望无际的脉脉的大海。大海此时也是温柔的,海浪轻轻的拍打着山石,犹如吹响一首悦耳的催眠曲。 小玉怀里抱着小白兔,对岩石说,自从我爸妈葬身海底,我就经常过来这里看着大海,有时,我想我爸妈了,爸妈就会过来陪我。岩石一愣,问,你爸妈过来陪你?小玉点点头,说,是的,我想我爸妈的时候,在这里,只要喊我爸爸妈妈,他们就会出现在海面上。岩石理解的点点头。突然,小玉手指海面,激动地说,叔叔,你看,我爸妈来了。岩石看到海面上升起一团薄薄的黑雾,原先的轻柔海浪仿佛被一股力量操纵着,顿时化为了惊涛骇浪,汹涌的拍打着山石。小白兔猛的挣脱了小玉的怀抱,跑向山崖直往下跳,跳进海浪里,呜呜了几声就没了声响。小玉跑向前要抓住小白兔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白兔往海里跳。岩石一把拉住小玉,小玉哭喊着,兔儿,你快回来。岩石说,小玉,危险,小心掉入海里。跟在两人后面的老汉走向前来对岩石说,你照顾小玉,我去救小白兔。老汉纵身一跃,跳入了海里。 岩石等了很久也不见老汉上岸,心里非常着急。岩石从小在海边长大,虽然他失去了一条左腿,但却是从小到大是在海里泡大的。所以,即使失去了一条左腿,岩石还是能够在海里如同小鱼般游来游去。于是,岩石也跳入了海里去寻找。找了很久,才在礁石旁看到昏迷了的老汉。小白兔却是早已淹死了,被海浪冲向了离山崖更远的海面。岩石从后背抓住老汉的肩膀,慢慢的把老汉拉上了岸。岩石仔细一看,只见老汉的额头有一块伤痕,更致命的是在脖子上的颈动脉的部位,也现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鲜血直流而出。伤了大动脉,显然是活不成了。小玉趴在老汉的身上,哭喊着,爷爷,你醒过来,你不要死,我已经没有爸妈了,我不能没有你。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老汉勉强地撑起他的眼皮,一双混浊却失去了光亮的眼睛盯着岩石,嘱咐说,岩石,小玉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岩石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玉的。岩石亦是哭喊着,泪流满面。老汉看着小玉,用手抚摸着小玉的脸,低声说,小玉,你要坚强。说后颓下了手,永远的闭上了他的眼睛。 岩石再次去找莫叔叔的时候,带上了小玉。关于小玉的事情,莫叔叔从岩石在写给他的信中已有所了解。对小玉这个小女孩也感到非常的同情。小玉说,莫叔叔好,莫叔叔说,小玉乖。莫叔叔问岩石,你在看《狂人日记》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想的?岩石说,对小说中人物的悲悯。莫叔叔问,不是恐惧吗?岩石说,不是,不同的人看同一本书,他的感想是不同的。如同鲁迅先生说《红楼梦》,经学家,道学家,才子,革命家,以及流言家看了《红楼梦》之后的感想是不同的。这个道理就跟我们看《狂人日记》一样。您看《狂人日记》的感想是怎样的呢?莫叔叔说,对鲁迅先生的敬佩。岩石说,莫叔叔,我把小玉的故事写成一篇小小说,请您过目。莫叔叔接过我的文章说,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