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革”结束那年，一个偏僻农村，一户农家家里，排行最小的男孩杜才，刚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忽然听到村里人议论征兵的消息，就不由回想起自小生活在农村，过着缺衣少穿的生活，艰难的日子早就让他厌烦不已，心里一直盼望着哪一天才能跳出农门，吃上公家饭，过上让人羡慕的体面生活。征兵的消息，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就把这个想法与家里人商量。家里人都说，如果这次真能当上兵，在部队好好干，说不定真能实现他的愿望，将来就不用再回村里来受罪了。

怀揣着美好的梦想，他迅速赶往征兵点，报名应征。不久，他就接到了入伍通知，成了祖国西北边陲的一名新兵。入伍几年后，父母看他也不小了，就在本村为他物色了一个姑娘，这位姑娘大他一岁，父母信奉“女大一，穿锦衣”的说法，督促他们成了婚。不久，两人也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光阴荏苒，转瞬又是几年，杜才入了党，提了干，也从毛头小伙到了快要奔三的人，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动了退伍转业的念头，适逢国家大裁军，他如愿以偿回到家乡，被安置到北工区委办公室工作。

能到区委办公室工作，杜才非常高兴，这儿就像部队的司令部，整天接触的都是主要领导，发展的机会比其他地方大多了。报到后没有多长时间，区委办主任看他挺有眼色，人也勤快，就向区委书记推荐他做生活秘书。他也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端茶倒水、提包开车门、不拘公事私事，跑前跑后，把书记服侍得妥妥帖帖。五六年的时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从秘书到区委办副主任，最终升任区委常委、区委办主任，从此走上了北工区的领导岗位。

随着地位的上升，他一向冷落的办公室，也变的门庭如市起来。这年六月份的一天，一位老熟人来找他，说自己一个亲戚的姑娘今年大专毕业，是学文秘的，看能不能帮忙让她分配到区委办。杜才说，这事很不容易，我尽力帮忙，回头让这位姑娘直接来找我，我把情况再进一步了解了解。这位熟人连说“好！好！”，很高兴地走了。

过不几天，一位身材苗条，青葱岁月的姑娘走进了杜才的办公室，自我介绍说，我叫楚楚，就是那位您要见的学文秘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我分配工作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家除了来找您的那个亲戚，还能认识您这样的领导，其他领导我们谁也不认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您这儿，您帮了我，我会感激不尽的。杜才打量着这位清秀的姑娘，看她说的挺诚恳，就说，区委办是个要害部门，想分配到这儿很不容易，我转着弯办吧。你留个电话，先回去吧，等候我的消息。

毕业后，楚楚呆在家里，闲着没事，又多次去找杜才，或让亲戚请他吃饭，或送一些小礼品。一来二去，杜才看到小姑娘这么有求于己，对这事也就上了心。在他的全力运作下，大中专分配办公室把楚楚派遣到了区委办。手续办妥后，杜才为慎重起见，先让她到文印室担任打字员。

到岗后，两人因为工作的原因，就有了更多的接触。杜才因为老婆不在身边，经常住在办公室，晚上有时无所事事，就约了楚楚一起陪他散心，楚楚刚毕业，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加上对杜才的感激，总是有求必应，两人经常成双入对，俨然像一对情侣。一天晚上，两人约好下班后先不走，等大家都走了，再去散步。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上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楚楚到杜才办公室说，这么大的雨，看来没法出去了。杜才说，不出去更好，我早就不想出去了，只想天天看着你，心里就很高兴了，难道你没看出我的心吗？楚楚脸一红，羞涩地低下了头，杜才走到她身边，一下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

完事后，楚楚说，像我这样家里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在我人生关键的一步，你帮了我的忙，我确实心里一直非常感激。今天，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你，也算对得起你了，你以后可不能忘了我。杜才说，今天，你让我重新当了一次新郎，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忘记你的。但是，你还年轻，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你该找对象就找吧，那也不影响我们在一起。楚楚说，我知道，我也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但是你作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不管我将来如何，我的心里还有一份是你的。

后来，楚楚当然还得谈婚论嫁，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但是，她与杜才的那种特殊关系依然藕断丝连，从来没有间断。过了几年，在杜才的关照下，她也由一名普通干部，提拔为北工区史志办副主任。

二

岁月匆匆，转瞬又是三年，杜才迎来了他仕途上一个辉煌的时机，不仅走上了区委副书记的重要岗位，而且按照分工，分管组织和群团工作。干部的选拔和使用历来是人们关注的热点，能够被提拔使用是许多职场人的最大愿望，这样一来，北工区许多想追求进步的人，都把眼睛盯在了杜才身上，每逢干部调整，或者逢年过节，多则一两万，少则几千，大大小小的红包总是围着杜才转个不停，杜才倒也来者不拒，一一笑纳。当然，杜才也不会忘了他们的好处，在自己权力能控制的环节上，尽力帮助他们。

来托他谋求提拔的人中，有一位三十过半的女人尚瑾，是他分管部门编办的一位副主任。一天上午，趁着他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来到他办公室，对他说，作为您的老部下，您要多关心关心我，如果有机会，看能不能把我调整到正职岗位。您要帮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您。杜才回应了她一句，你的想法我知道了，看机会吧。过了一段，区里准备调整干部，书记对他说，你分管妇联，给你打个招呼，现任的妇联主席另有任用，谁来接任我还没有考虑成熟，你要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给我推荐一下。杜才便把尚瑾的情况向他做了介绍，说她是一个比较好的人选。书记说，就按你的意见，回头提交书记办公会研究吧。

与书记商量好后，杜才就立即给尚瑾打了个电话，约她尽快来见自己一面。尚瑾说，这会我正好出来办点事，就是回去也该下班了，要不，晚上我到你办公室去吧。吃过晚饭后，尚瑾对着镜子把自己认真打扮了一番，穿上新买的一身连衣裙，来到了杜才的办公室。杜才一见，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为了我吗？作为过来人，尚瑾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对自己有意思了，但也没有立即接他的话，而是说，您先告诉我，今天晚上让我来，是不是我托您的事有希望了？杜才说，不错，准备让你去当妇联主席，怎么样，满意吧？尚瑾没想到这么快杜才就帮她把事办成了，想想要不是杜才，她还不知得熬到何年何月才能混成个正职，高兴之下冲口而出，太满意了，谢谢您成就我的心愿。您刚才对我说的话，我也听明白了，今天晚上就把自己给你吧。杜才正等着她这句话，弯下身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扔……

不久之后，尚瑾就到妇联走马上任了，两人之间的那种关系，也就此割舍不断。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前来拜年的，如流水一样，这人前脚走那人后脚就来了。看着成堆的红包，杜才想，自己走到这个地步，要是还想有进一步的发展，也得去走动走动，为自己留点后路，建立点人脉关系。他首先想到的是去拜访市委组织部部长付珏，自己从上任以来，因为工作关系，与付珏接触过几次，彼此也慢慢熟悉起来，知道她比自己大几岁，虽然是一位女领导，但也不难接近。

从大家送的红包中拿出三万元，装进北工区印好的制式信封，他让司机驾车来到了市委大院。下车后，他直接来到付珏的办公室，对她说，付部长，今年我刚上任，总想找机会来看看您，但是来了两次都没见到您。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也不知道给您买点啥，一点小心意，您自己看着买吧。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信封放在她的办公桌上。付珏说，这么客气干啥。

从这次以后，两人的来往就多了起来。春节过后的阳春三月，杜才到“丝绸之府”杭州出差，买了两套名牌丝质衣服，一套内衣，一套外衣。回来后径奔付珏的办公室，说刚从杭州回来，给她捎了两件丝绸衣服，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付珏说，你能有这份心就很感谢了，朋友之间别总是这么客气。说归说，大家心知肚明，杜才笑笑也就走了。此后，杜才觉得，只要领导敢接，自己就敢送，反正钱是水上漂来的，又用不着花自己的老本，所以每逢中秋节、春节他都要去给付珏拜节，少则一万，多则三万，这样才觉得心里有个依靠。

当然，仅有逢年过节的拜访是不够的。如果区里要提拔县级干部，也是少不了要去拜望的，而且绝不会是空着手的。这么多的黄金白银砸出去了，杜才觉得路铺的也差不多了。到了担任副书记的第四个年头，杜才风闻市里将大规模调整县区干部，如果在这次调整中，能担任北工区区长，那将是自己仕途上更为重要的一步。他就顺手从办公室拿了一块别人送的名牌砚台，来到市委付珏的办公室。这时的付珏，已升任市委副书记，但还分管组织工作。杜才把装砚台的袋子往她的桌边一放，说，听说您喜欢书法，我给您捎来一方好砚。付珏看了一眼这块砚台的牌子，说，不错，确实是好砚。接着他对付珏说了自己的想法，请她帮忙运作。付珏说，她肯定不会不管，但涉及县区党政正职，肯定还是要看市委书记的意思。

三

从付珏那儿回来，杜才就想，自己和市委书记并不熟悉，根本没有办法直接去找他，还是迂回着找吧。他把自己多年来经营的关系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找一下，这个人就是现任的常务副市长。当年杜才担任区委办主任的时候，这位常务副市长还是市委常委、秘书长，每年的春节，杜才都要去表示点“心意”，从来没有间断过，两人也算有点交情。杜才就准备了一万元，用信封装好，到他的办公室后，拉开了他办公桌右侧的一个抽屉，把那个信封放进去，副市长说，你每次都是这么客气。杜才说，一年也看不了你几回，这也是应该的。然后，杜才坐下对他说，我在北工区担任区委副书记已经四年时间了，这次调整，不想再往外面去了，想留下来接任区长职务，请老领导帮帮忙。副市长说，这问题不大。不过，你也要注意基层的推荐。

见过常务副市长后，杜才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因为他的事最终还是要由市委书记拍板。他琢磨了一下，决定去找区里的一把手——区委书记。因为他知道，区委书记与市委书记从省里下派下来之前，在一个部门工作，是上下级关系，两人私交也不错。如果能让区委书记找市委书记帮他活动活动，说不定事就办成了。拿定主意后，一天晚上，杜才用信封装了两万元钱，到区委招待所书记住的地方，对书记说，我干了这么多年的副书记，想趁着这次县区干部调整的机会，接任区长。这个想法，前一段我也给您汇报过，您也表示支持。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市委书记至关重要，我和他也不熟悉，您是他的老部下，关系比较好。您要帮我做做工作，这是两万元钱，我不方便直接给市委书记，您帮我转给他吧。说着，把准备好的信封放在书记身边。书记说，做市委书记的工作很重要，我试试吧。

这年冬天，市委书记在调离前，调整了一大批干部。杜才筹划的美梦最终还是落空，他被调任市建委副主任。“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杜才这样自嘲着。但是他并没有死心，到任后，继续经营着自己的政治圈子和领导人脉，静待时机。

新来的市委书记非常重视城市建设，道路改扩建、旧城改造、新区建设，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为了服务这些书记确定的重点工作，成立了许多工程指挥部。杜才在建委分管市建工程，受命担任了智慧路工程指挥部指挥长。指挥部的人员来自于市、区、街道等相关部门，甚至包括居委会也有人参加。虽然这是一个临时机构，但是杜才却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来自各个单位的人在这儿都归他领导。

在一起工作的时间一长，杜才与抽调来的人员也都熟悉了。来自居委会的是一位三十过半的女子小柳，没事时总来指挥长办公室与杜才闲聊，她说，我这样最基层的人民，难得认识一位领导，现在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把握，将来有什么事了，领导说不定还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帮点忙呢。杜才说，相识就是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他。慢慢地，两人聊得多了，就开一些不荤不素的玩笑。一天中午加班吃完饭后，两人又聚在一起闲扯，扯着扯着两人就不安分了起来，偷情带来的刺激驱使他们一起滚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