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在家耍了一年半,上月还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小混混儿打了。挨打那天正好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由于无所事事,他舅舅出钱办了个养鸡场,喊他去当管理,他手下还有两个工人,当工人听说那天是他的生就炒了个回锅肉,拿出一瓶烧老二,喝完酒神砍一番就过十点了,回家经过城郊时,阿西被一群小混混儿拦住要钱。阿西一是喝了酒,二是确实无钱,就笑嘻嘻地说: “钱,没有。要钱,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在这里等。” 小混混儿们恼了,认为阿西藐视他们,就给了他头上两棒。阿西摇摇晃晃倒下,迷糊了一阵,小混混儿们已不知去向,慢慢走回家,已过了十二点。老亲娘开门见一血人立在门口吓得大叫,一家人忙跑出来,仔细一看是阿西,忙送到县人民医院,一检查,无大碍,没有伤筋动骨,头上三个大包,包中间一道口子。阿西的朋友中也有个曾经是混社会的,一看就明白这是马刀上缠布条造成的。光马刀,会死人,后果严重,棍棒威慑力不够,马刀缠布兼具了刀和棒的功效。 阿西的父母听说后到医院一看,儿子的老壳肿起像个西瓜,心疼得不得了,商量说这样下去不行,要出人命的,况且已经让他在家反思了一年半了,就再给阿西在省政府的姑姑求情,姑姑听说这个事情后也觉得不能让他再晃了,不然那天,他们家的独苗就断了。于是就出面将阿西安排在了清水县政策研究办公室。 一月后,阿西穿戴整齐到政策研究办公室上班,刘主任看他一眼后给他指了张办公桌。阿西明白那就是他的位置了。过去坐下,办公桌上什么也没有,拉开抽屉,也是什么也没有。阿西环顾一办公室,带刘主任共六个人。刘主任在喝茶看报,其余四人在埋头赶材料,没有一个人理他。坐了一会儿,阿西坐不住了,走到刘主任办公桌前说: “刘主任,我……” 刘主任好象明白阿西想说什么,笑眯眯地低声说: “先适应,先适应。” 阿西只好退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坐了一会儿,感觉越来月尴尬,也就找张报纸看起来。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铃响起,阿西从报纸缝漏出眼光,那四个同事坐着没动,他也不敢动了。 刘主任放下报纸,端起茶杯滋地喝了一口,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轻声说:后走,锁门。就夹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刘主任一走,办公室就活了,几个同事收拣好自己的东西后都过来同阿西礼貌地打个招呼后才走。 阿西拿起刘主任桌上的钥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阿西每天上班都提前一小时到办公室,做扫除,为同事泡茶,将最新的报纸摆在刘主任的办公桌上。接连一周,阿西都无事可做,中途找过刘主任一次,刘主任还是笑眯眯地对阿西说: “先适应适应。” 阿西心里没底,也不敢多问。这次上班前老爸反复告戒阿西要吸取教训,机关不比企业,要多看多想多做不说。阿西也横下一条心,管他的,到政策研究办公室看报总比一天往养鸡场跑好。 十天后的一个下午,刘主任对阿西说: “陈阿西同志,我们出去走走。” 阿西受宠若惊,慌忙起身跟在刘主任后。刘主任什么话也不说竟直往前走,阿西亦步亦趋,出县委大院,过西街、东街、东渠河、环城路,阿西心中越来越迷惑,刘主任要干什么呢? 正想着,刘主任带着阿西在县体育场门球场旁的一根石条椅上坐下,阿西站在旁边,刘主任拍拍椅子,阿西就挨着刘主任坐下。刘主任掏出烟递给阿西一支,阿西忙掏出火机先给刘主任点上。 刘主任抽着烟,痴迷地看着门球场上的退休老头老娘打球争吵,大约一个小时后,刘主任终于说话了: “陈阿西同志,你看到了什么?” 阿西不知道刘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头老娘打门球,有时候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外,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可刘主任问他,他能说什么也没看见吗?于是灵机一动,说: “刘主任,我看到一群老年人退休后的快乐生活,国泰民安。说明我们国家的政策是符合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的,社会是和谐的。” 刘主任不等阿西说完,说: “我今天带你来,不是要听你说这个。”他抬手指了指门球场上一个高大壮实、大嗓门、最活跃的大妈对阿西说: “看见了吗?那个老娘,是他们的队长。她原来是个搬运工。”又抬手指了一个因击球失误正在挨训的老头子说: “那个老头你该认识。” 阿西顺着指头望去,一个矮胖肚圆的老头子正恭恭敬敬地接受队长的大声训斥: “你也太笨了嘛,教你好几次了,还乱打。” 老头子巴结地笑着,并不接嘴。说实在的,阿西不认识那老头,刘主任接着说: “他就是去年才退下来的张县长,原来分管教育。” 刘主任又指了指一直抱着个球竿站在球长边一次也没有上场的一个精瘦老头对阿西说: “看见了吗,那个站在边边上的老头?” 阿西点点头。 “他退休前是人事局的一把手。他们打球基本上不要他加入。” 阿西也才突然发现,在这里看这群老头老娘打门球个多小时了,那个老头是始终站在边边上的,每当队长经过,他都朝队长笑,而队长看他像无物一样。 “这下,你看到什么了?” 阿西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可是却开口说不出来。刘主任接着说: “陈阿西同志,当官不能一辈子,在这个位置上要坦坦荡荡。今天带你来,是政策研究室给你上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