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鸽的出现,要接着馨雨上回那个未央的夜和未完的梦说起,尽管夜醒了,星星也都散了,而夜的故事仿佛才刚开始。 为了描述的方便,还是用‘我’的眼睛来见证一切的一切。话说,我,那个倒霉透顶的我跳了车,当然,不可能一直悬在空中,即使夜醒了也不行,落地已是必然的结果。重重跌在地上的一瞬,我只觉貌似坐在云上,漫天的星斗闪着水晶般的光芒。只是手撑地的一刹,摸到了粘粘稠稠的东西,还有温度,不用看,那必定是血,从我身上哪个部位流淌出来的不得而知。 顾不得这许多了,我看见也听见司机掉头时打了求助电话,他的增援很快就会到,我得立刻马上逃离现场。此时此刻,我那5000米竞走可以拿第一的体魄竟然不听使唤了,想挪动却像梦里想跑却跑不动的情形,我暗自叫苦,一定是见了鬼,小时候就听老人家说过,若是被鬼绑住了哪怕你是超人也无法挣脱,更何况我只是凡得不能再凡的凡人一个。正在我焦急地使劲地爬时,的士已经又退回到了我的面前。 司机没下车,只摇下车窗对我说:“想跑,等我兄弟们来了再说,你就留着让他们收拾吧,我没性情和你这种犟种斗。”说着便和车中那美人聊起情话,还不时在她的手上、腿上摸来摸去。我真想捡块砖头砸死这畜生,可惜我顺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什么可以砸死他的东西,便罢了。毕竟我现在只是一块瘫软在地的橡皮泥,有手有脚却撑不起身体,他要随便砸死我反倒容易。 说是迟,那是快。两辆摩托飞驰而来,稳稳地停在我的身边,把我圈了起来。我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游戏,我就是那个被圈在一个大圆里的甲队的最后一个,胜负全在我,我去抓圈外的人时如果被圈外的人抓到我就输了,我把圈外的乙队的伙伴全部抓到,我便赢了。可是,我努力挣扎还是没有动弹的余地,要站起来,更是无能为力,如此状况,在游戏里,我已输了。我透过摩托与摩托的间隙,望着正要破晓的夜的路上,绝望的发现路上只散落着李白“万径人踪灭”的字样,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2 就在我绝望无助时,那个司机那个畜生得意地走下车,来到我面前,我当然十分明白,来者不善,于我无益。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聚焦产生的热量燃起了我胸中的怒火,我破罐子破摔地吼道:“你们想怎么样?造这么大的声势要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们。” 我可以想想我那面目狰狞的样子有多凶悍,有多难看。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我的声音,那仿佛是与浮士德打赌的那个叫 靡菲斯特的魔鬼的声音,怪碜人的。或许这样的面目加声音也算老天赐加的威慑敌人的资本,我不胜感激地心里默念——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们在我最危难的时刻赐于我能量。 瞧,一个面容憔悴,蓄着盘腮胡的男人跨下摩托向我走来,带着祥和的表情,温和地说:“我先扶你到草坪地的石凳边休息一下吧。”说着就要来扶我。 那种情况下,我尽管相信有天地相助,尽管我也非常希望碰到好人,但我几乎可以断然地打包票地说,好人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我凭什么相信呢?像人们一时流行的‘查证热’,就有那么些人,非要老年人出示‘老人证’,明知是残疾人也非要查‘残疾证’,结果引起公愤,被指责此类非人的人提供人证。 言归正传,‘盘腮胡’表现出的行为的确跟好人似的,我也犯了查证的隐。且问,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答,当我是坏人中的好人吧!我说,好,请把二级好人证拿出来看看,他刹时无语。可想而知,他定然没有,就凭他那形象,相关部门也绝对不可能给他颁发此证,况且此证据说十几亿人还暂无一人获此殊荣。 如此一来,我的倔劲又来了,用力一甩手说:“我自己走,哪个要你扶啊!” ‘盘腮胡’声音低沉,又语带慈爱地说:“别使性子,你的腿得赶紧想想办法。” 我现在想站起来,却感觉生生的痛,膝盖都摔了个窟窿,‘盘腮胡’来搀我,轻声说了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3 很显然,讲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一只飞翔的鸽子,的确,黑鸽不是鸽子,是黑道上混的人的一个代号。也非常明显,‘盘腮胡’就是我说的黑鸽,黑鸽就是本文的主角。 黑鸽不让其它人跟来,他带我到草坪上,我俩就地坐下,我委屈地指着那个蓄生说:“我们要回家,他竟然要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去。”只见,另外两个男人带着那个女孩已在不远处的石桌边坐下。 黑鸽好像很理解地点点头,但并不接我的话,说:“摔得好像很严重?”竟然是一种很关切的口吻,让我大吃了一惊。 我说:“摔得不重我不早跑了,还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在那一刻相信了他是个好人,从他那怜悯且慈祥的表情。我对他说:“你看起来的确有点像个好人,和我三姑父很像,我三姑父为人很好,经常去我家,是个很坦率的人,一点也不虚伪做作。” 他说:“真的吗?我与你三姑的好还有差距。我送你们回家吧。”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感激得说不出话来,还没有完全消除戒备,很谨慎地问:“不会是骗我的吧?” 他的表情有点不易言说,只见他掏出一支烟,又从外套内口袋里摸出一个深褐色的小盒子,慢慢打开,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精美的银白色打火机,点燃了烟又放回盒子里盖好递给我说:“这个是我女儿送给我的,她和你仿佛年纪,她常鼓励我做些善事,我不骗你。” 他很爽快地说:“走吧,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那个女孩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向那个女孩望去,她还在和那两个男人欢言笑语,可能已经醉得自己是谁都记不起了,我很疑惑人怎么这么容易迷失自己,并告诫自己以后绝不醉酒。 我兴奋不已地说:“她是我一个姐妹的哥哥的女朋友,你把她和我一同送到我家就可以了,我会照料她的,这里离我家不远了,就在五中对面。” 黑鸽神情有点复杂地说:“五中对面?那里好像有个铁匠铺子。” 我更显得高兴了,说:“我家就在铁匠铺子隔壁,靠东边的那一间。” 他愣了一下,有点惊慌失措地说:“是吗?”我点点头,他就唤那两个人把女孩扶到的士里,他也扶我到的士里,他那时的表情很奇怪。 上车后,黑鸽当司机,他对我说:“我只送你们到门口就走,我叫黑鸽,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几分钟便到了我家门口,我很困难地下车后,拉下那个女孩,就大叫:“妈——妈——,我回来了,快来帮忙。”黑鸽听我这么一喊,逃也似的就把车开走,魁梧的身影消逝在晨景中。 4 那之后,我没有再见黑鸽,但他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我想只是还没有到相见的时候吧。在还没有与黑鸽再次见面时,我听铁匠铺的李铁匠讲过一个惊魂动魄的故事,我觉得故事的主角与黑鸽有关,或者就是他。李铁匠的故事是这样讲的。 几年前,你妈妈在离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市场上做小生意,你爸爸在我的隔壁开了间木匠铺子,你妈妈有时候中午没空回来吃饭,你爸爸便给她送去。一次,你爸爸骑着自行车过马路要去给你妈妈送饭,本来后面来了一辆摩托,离得挺远,你爸爸刚过马路便遇上逆向的一个小伙伴子边看报纸边骑车子,歪歪斜斜地迎面而来,他稍稍躲闪了一下,正是这小小的一点偏离,让后面飞驰而来的摩托不知所措,也正是开摩托的人本能的一闪,连人带车狠狠地摔在了大路中央,你爸爸也免不了受了些摩擦。 那开摩托的人带个墨镜,满脸的络腮胡子,霸气十足的脸给人黑道中人的印象。他当时生气极了。也不讲道理,也不辩原因,反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抓住你爸爸便打,你爸爸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爸爸是那种忠厚老实的人,又从没打过架,加之理亏,自然连手都没敢还,但你爸爸人缘好,口啤好,很快就被众人拉到了一边,拥着推着与那人距离越来越远。 那人疯了似的不肯罢休,他像个亡命徒见谁拉他就打谁,所以,没有人敢靠近他,他拼命地追,每每快追上时,便有几个胆大的人舍命拦住他,好几个后来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气急败坏地向我的铁匠铺子冲过来,原来他看上了我摆在外面的样品刀,他抓了一把就向你爸爸在的方向冲去,那就更没人敢拦他了,所以,几乎几十上百人冲着你爸爸拼命叫‘快跑,快跑’,有人推,有人拉,不知什么人使了什么主意,让你爸爸躲了起来。 那人拿着那把在午后的太阳下闪着明晃晃光芒的刀在你爸爸消失的地方来回寻找,扬言即使找不到,晚上也要杀到他家里来。那晚,你爸爸甚至把你和你哥都安排在了我家。结果,那人晚上自然是没有来,因为,听说你妈妈早就给你那权大势大的舅舅打过电话,结果你舅舅和那人认识,还有些交情,一句话就摆平了那段恩怨。后来,听你舅舅说那人托他之口向你爸爸道歉,又说实在是因为丢脸丢到了家,不敢登门赔罪。 从你舅舅那还得知,那人原本也是一好人,但后来因为老婆背叛了他,他冲动之下砍伤了那诱惑他老婆的男人,坐了好几年牢。出来之后性情也没有回到从前,脾气依然十分暴躁。他身边有一女儿,从那时算起,现在也该有你这个年纪了,那是他老婆留下的,不是刻意留给他的,是不想拖个累赘。孩子是无辜的,生在那样的家庭也的确可怜可悲,尽管他在社会上确实要算是一个坏分子,但他委实够得上一个好父亲的称谓。他对他女儿十分疼爱,也只有他女儿才会激起他心中的善。 听完故事,我更相信那是黑鸽无疑,感慨我的父亲差点成了他的刀下冤魂,我这小命也曾一时命悬一线。现在我都搞不清我究竟是谁,是馨雨梦里那假想的‘我’,还是为了描述方便借用的‘我’,还是本来存在了二十好几年了的我。可是,在我的生命里,‘黑鸽’这样的二级好人的确没有,我的宝贝中也没有搜寻到那么一个‘黑鸽’留下的深褐色的小盒子。我断定,这场事这个人纯粹是那爱做梦会做梦还会编造梦的女孩捏造之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