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可不是个好干的活,至少得有体力、有智慧。更重要的是还得有成果。有的人啥能耐没有,但靠吹牛就能活着,不服气行吗? 前些年我经常去A市出差,见识过诸多吹牛高手,其中有两位当时给我印象是:如果吹牛也评选“十大”吹手的话,这二位就得并列冠军。 那些年,因为长三角和珠三角两个地区精细化工行业发展得异常迅猛,导致A市生产的多钟基本化工原料都供不应求,于是,人们便从天南地北过来淘金,其中求亲的、靠友的、谁都不认识跑来瞎闯的,什么情况都有。可是在有东西就是钱的情况下,常常是亲戚也不亲了,朋友也不友了。谁都知道这是钱,凭啥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来给你呀? 在亲戚朋友都不好使的情况下,那些跑来乱闯的人是什么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有的单位一次来了好几个人,兴师动众;有的一个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几个月,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但大都一无所获。正是在这种有病乱投医的情势下,一支“吹牛”大军在A市应运而生。 “吹牛”大军以外地人居多,大都住在该地一个叫“服务楼”的旅店,“吹牛”的分赛场也就在这个旅店的各个房间。原因是外地到这搞原料的人,大都住在这个旅店。由于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所以都自来熟,见面都打招呼说话,时间长了就可以谈业务了。这种局面形成的原因一是搞供销的人本来就具有这种素质;二是有的人要通过这些接触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几乎所有人见面谈的就是原料,但在交谈中,人们都想了解对方办到什么程度了,找谁办的,却不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别人。惟有那些大“吹者”,只要在楼梯或走廊里点过两次头,就把自己的“实力”亮出来了,不是厂长的小舅子,就是小舅子的弟弟,要不就是连襟的哥哥,都是与管事的人能攀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亲戚。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虚乎原料是怎么难拿,但又都能拿到,当然在办手续时没有一个让你直接往工厂汇款的,都要先汇到他们指定的账户,借口原料是以他们名义批的,别人汇款人家不给。这些人说的理由往往都是原料生产企业确有的规定,所以也让人相信,但是在资金进到他们的账户后,常常会不知去向。 有一天在一个小饭店,我领教了一次两个人对着“吹”的水平。这是一个只有四张桌的馄炖馆,我们几个进去要了几碗馄炖、几张馅饼,围着一张桌子就吃上了。这时,里面那张桌只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看上去50来岁的人,就着桌子上摆着的一盘凉菜喝酒。一会儿,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后来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知道他是个浙江人,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从知晓了。 两个人坐到一张桌了,待后来的也要了几两酒喝上之后就聊上了。要说人家这水平,吃碗馄炖功夫,就干上大事业了。开始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我没上心,也没听清,等我们要走的时候,说的话已经不由你不听了。只听先在这位说:“你求我办的事根本不算个事,不就是批原料吗,算个啥呀。不过我找他一回,你要少了可不行,一个是不值得,再说他也笑话我呀,说我这点钱还挣。” “那么你看以多少为宜呢?”后来的这位看来还没喝大,说话声音比那位小,也还斯文。 “最少也得5万吨,最好是10万吨。”就这一句,把我们几个吓得都站不起来了,什么关系呀,能从A市一次批出10万吨原料。要知道这个数可是该厂全年产量的一半呀! “这就对了,你要就整个三两千吨,我还不要了。”瞧,这位也不含糊,通常两千吨就是铁路的一个专列,人家楞瞧不上眼,看来这位也不是善茬子。听他们说到这,我们几个互相使了下眼色,都想听听这两位到底能整出什么结果。 “可是运输的问题怎么办呢?”说是对着吹牛吧,人家唠的还挺认真,已经涉及具体问题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呀,刚才说批原料的那个,是咱大妹夫,咱二妹夫就在铁路局当副局长,管车皮计划,发车也就一句话的事呗。”先来的那位又亮出了一张王牌,不幸的是这时桌子上的凉菜没了,所以他大声招呼服务员,“来,再加一盘花生米。” 服务员过来了,但在将花生米放到他的桌子上,往回走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这么三吹六哨的,还不知道这菜钱够不够呢?” 原来是这么个人呀,那也得听啊,就当听相声呗。果然,下面的道白满足了我们的愿望,两个人吹得更没边了。只听后来的那位说:“你看你们家,净大干部,净办大事的。” “他俩算啥呀,其实在我三个妹夫中,最有地位的是我小妹夫,才39岁就当副部长了,他俩见到他一声都不敢吱,就听我和我小妹夫的。在这一带谁不知道我们刘氏三姐妹呀,比老宋家的三姐妹咱是不行,但在咱们中国也说得出了。”这家伙,连国母家都敢比,吹牛也不磕打磕打灰,从地下拣起来就吹。 “那么把原料发到锦州行吗?我有两条5万吨级的船现在锦州港口停着呢,咱们就整10万吨,装两船正好。”原来这位也不含糊,一点都不怕爬到一半,对方一闭电门把他摔下来。 “就这么的,你明天把介绍信带到这儿来,后天就能批下来,不过你可不能批完了不要,让我坐蜡啊。” “放心吧,明天中午咱们还是这个饭店,还是这张桌。” 人家都告一段落了,我们也只好听下回分解了。第二天我们怀着好奇心又到了这家饭店,反正是出差,到哪儿吃饭都是吃。可是直到我们吃完也未见这二位的踪影。我们问服务员,那两位是谈过生意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来,服务员说:“他那话还有准,一次他说他妹夫是日本人,自己在这里开了一个大厂,产品都由他销售,骗了同桌的人一盘凉菜。” “那昨天也是后来的那位结的账呗?” “他能占着那个便宜,后来那个比他还能吹呢。” 啊,原来我们看到这一幕也不容易呀,就像华山论剑一样,是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作者:徐振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