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姓家五代无子，全靠招婿延续着。

过去，女人家生男育女信奉观世音菩萨的恩赐，所以，几千年来观音庙里求娘娘赐子的香火一直燎燎不断，欲盖弥彰。可如今，姑娘们怀了身孕，要想早知道自己生男生女，只要出上三十块钱到医院做个B超检查，就知道了。王家五妹正赶上了这个时髦。

五妹在王姓姐妹中排行老五，也是老幺，她前面的四个姐姐早已出嫁。去年自己刚满二十，母亲王氏就给她招了上门女婿，当时五妹很不情愿，在家大吵大闹了一番，也难怪，姑娘家自古就是嫁人的，谁愿意在家招个女婿做个“看门郎”呢，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女儿家终归拗不过父母，最后还是服服帖帖地当上了这个“看门郎”官。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五妹怀孕已六月有余，一家人都为她一天天渐渐大起来的肚子着急。

“我说，你们就把五妹带到医院去做个B超检查吧，听说那东西很灵的，去年那张家的二媳妇检查后，说是生个儿子，还真生了个儿子。今年，李家的姑娘检查说是生丫头，也真生了丫头。”说话的是五妹的爷爷，自打老伴去世后，他常去坐坐茶馆，从那天南地北的闲聊处，多少还带回一些有用的新闻，日子倒也过得蛮逍遥。

其实这王氏夫妇早有这个意思，听老爷子这么一怂恿，更添了他们的信心。只是这些日子五女婿因木匠活路忙，带着工具家业外出赚钱去了，这事也只好与五妹本人商量了。

“五妹，明天你就跟娘一起去医院做个B超检查吧，听说那东西很灵的，生男生女一照就知道。”傍晚，王氏找五妹商量。这事五妹早听人说过，只是自己挺着个大肚子让人检查，觉得好尴尬的，五妹没吭声。

“这事不打针不吃药，不痛不痒的，怕啥呀？”王氏见五妹不出声焦急道。其实，王家娘俩谁也没见过B超那东西，只是听人说起过，看到母亲这样子，五妹只好答应了。

翌日，她们娘俩到镇医院，花三十块钱做了个B超检查。完毕，医生将填好的检查结果递给王氏，王氏接过一看，上面划得尽是些外国佬的圈圈。

“是儿子吧？”一字不识的王氏试探地问医生。

“是的，是的！”医生也许听腻了这样的问话，满脸不耐烦地答道。

王氏听到这话高兴极了，回到家便绘声绘色地讲给老爷子和丈夫听，一家人都高兴了。也难怪，这王家五代无子，今天要真能有个儿子，岂不是上天有眼啰。

“不过，我听说这镇医院检查的有点误差，前几天，胡家媳妇生的那个丫头，检查说是儿子的，结果···哎！”高兴之余，老爷子提醒道。王氏夫妇听老爷子这么一讲，心里也不踏实了。

过两天，王氏又带五妹到县医院去检查，完毕。

“张医生，你的电话！”

“哎，来了！”张医生将匆匆填好的结果递给王氏，出去接电话了。

五妹娘俩久等不来，王氏一瞧，上面划得也尽是些外国佬的圈圈，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无意中她从自己身上掏出了那张在镇上检查的结果单，就这么一比较，嘿，真神了，两张的圈圈划得一摸一样，“是儿子、是儿子！”一字不识的王氏不瞎不傻，当然这圈圈是怎么划得，她还是识得的。

回到家，王氏将两张检查单往桌上一搁，全家人虽然没有学过那外语，可翻来翻去的将两张单子做比较，大家都确认这圈圈划得确实一个样。“是儿子！”大家异口同声，一个腔调的定论。

半月过去了，五妹的老公回到家，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团圆饭，老爷子就提议：“今晚咱们开个家庭会，商量一下五妹那孩子该跟谁姓！”其实一家三代女婿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姓氏各异，大家早有这个意思，听老爷子这么一讲，都表示赞同。

“我说，在家我是长老，五妹那孩子理当跟我姓罗！”老爷子首先发了话。

“老爷子的话我不同意，我是五妹的爹，讲血缘关系，我们最亲近，五妹那孩子应该跟我姓马才是！”王氏丈夫开诚布公地反驳道。

“不行，孩子是我的种，我是他爹，他跟我姓齐才对！”五女婿也不示弱。

为了姓氏，一家三代女婿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我说大家都别吵了，你们都是王家招进来的女婿，是外姓，五妹那孩子该姓啥，这不是桌上的蜡烛——明摆着的，姓王才对！”王氏见他们争论不休，也发了话。

谁知三代女婿充耳不闻，仍然争执不休，没个结果。

“这样吧，孩子是五妹的，我们要五妹表态跟谁姓，就姓谁！”王氏最后出了这么个主意，总算都合大家的心。于是，一家人的目光都投向五妹，五妹瞧瞧大家，一个是自己的爷爷，一个是自己的爹，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她说一个必定得罪其他三个，这件事她确实很难开口。“这事我听大家的，姓啥都行！”五妹这么一说，大家先是一惊，继而又乱着一团。

“跟我姓！”

“跟我姓！”

“跟我姓！”

王家的姓氏大战还在继续着，不知不觉到了五妹分娩的日子，一家人焦急地等待着···

“恭喜恭喜，你们王家又得了个千金！”不大一会，满脸笑容的接生婆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女婴出得房门报着喜。

“啊！”一家人顿时噎住了，你瞧我，我瞧他，目光呆滞。

其实，是男是女，B超检查单上的结果并没填错，只是这女婴究其何姓？难言。（作者：江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