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天边的云烧的通红通红的,一个驼背的身影站在沙溪河边,满脸的惆怅,头发有些花白了,眼角里还有些没有搽干的的泪痕。 看上去这个人也就四十多岁,粉红色的体恤,配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他叫沙洋,在一个县上任纪委书记。 今天的州纪委的一场谈话叫他无所适从,心里有股说不说的委屈和郁闷,所以下班后没有回家,其实回家也是一个人,所以就坐车来到了沙溪河边,一个人独步走着,看着微微泛波的河水,仿佛又回来了很远的日子。 沙洋原籍河北,祖辈因逃荒来到了新疆,落户在伊犁的六十四团,父亲是一个老实的农民,生就他兄妹三人,沙洋属于老二。为了摆脱农村枯燥的生活,他从小就被父亲逼着努力学习,跳出农门,将来到大城市去。他也很懂事也刻苦。从小学、高中、大学没有要家里费多大的劲,毕业后就回到了伊犁,在一个组织部门工作。 上班时他不善言语,性格有些内向,只是默默地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做事一丝不苟,总怕领导不满意。部里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他按部就班地工作十年后,竟然混到了处级待遇。新来的部领导为了改变干部结构,增加新鲜血液,就开始把一些在部里时间长的干部交流出去。有几个去了其他地区的县上担任县委书记,他被安排到一个发达的县里做纪委书记,虽然看起来在县上是副职,但权力是很大的。 他刚去的时候很谨慎,做事认认真真的,大事小事都向书记、县长汇报,凡是对一把手不利的事情都提前处理掉,很得一把手的欢心。对其他的副职也是有求必应,得到了大家恭维和赞赏。 在几年的时间里过得很轻松,也没有发生什么大案要案的,一般每年都是处理下级的个别工作人员,顺水顺风的,领导相互之间也和谐,每年的考核都排在全区的前列,书记也表扬他工作成绩显着。 一次饭后,书记找他谈话,要他抓好纪检的工作的同时,负责经济工作。他感到书记对他这是知遇之恩,但表面上还是推辞了一下。 其实他羡慕经济口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当看到那些老板们到经济口领导办公室那里进进出出,对照自己心里有些不平衡。 分工很快下来了,他即管纪检委、监察局、绩效考核,还分管财政、规划、劳动人事、民政、环保等。沙洋看着文件,心里划过阵阵的波涛,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却不露声色。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烟打开,很长时间没又抽烟了。今天不一样,他想庆祝一下,他把烟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差点抢出眼泪。他在等着,等着待会各部委办的领导来祝贺。 烟还没抽完,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秘书小刘伸进脑袋说:沙书记,规划局的领导来向你汇报工作。他点点头,往靠背上扬了扬头,面带微笑等着下属来访。 一天的时间他都没离开办公室,七八个局委办汇报完都到下班时间了。财政局局长早就在门等着晚上为他请客恭贺。 平时他很严肃的,今天因为管理了这些要害部门,他想要放下架子显示亲民,所以就爽快的答应了。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年,纪委的工作平淡,没有起色,很多案件堆了下来。沙洋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行政部门的工作上,手中的权力大了集中了,他固执的本性显露出来了,经常把下属单位搞得无所适从,插手人事、工程事宜,政府的副职们暗地里也表露出很多不满。他依然广交朋友,为很多私人老板谋些利益,感谢他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他拒绝了。可是每次在饭桌上会时不时地透露出他妻子的工作性质,那些老板们是何等人物,早就窥视着情感的缝隙。有的打探到他妻子在外地上班。有心的人就利用节假日去拜访,他妻子是来者不拒,时间久了就有风声传出,说沙洋的老婆胃口很大,虽然沙洋当面不办事,但凡给他老婆送过礼的事情都办得很顺利。 当地一个房产老板和他妻子是同学,来往很密切。在办理征地拆迁方面,沙洋亲自带着土地、规划出面协调关系,据说短短几年,那个老板成了上亿资产的富豪,坊间也传者给他老婆了几百万。被拆迁户们上访不断,但都被沙洋掌控的纪检信访部门给挡了回来。啥样的房子也换了还几套,直到上级来检查别的案子,与县委书记座谈在反馈意见时,批评了该县纪检工作浮夸,很多信访案件处理不及时。上级主要领导已经过问此事,批评纪委书记不务正业,掺杂行政业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检查组走了,临走时交给书记一批信件。县委书记看完信件感到事情的严重,原本安排沙洋兼职的时候,书记也有点私心。本来他考虑叫纪委书记监管行政工作,这样一方面会方便招商引资,叫老板们放心大胆的进来,另一方面纪委书记就不会在后面说三道四的。谁知这沙洋不够争气,惹出了麻烦。要不及时调整还会威胁到自己的前程。 书记很严肃地找沙洋谈了一次话,把上级转来的信件向他透露了一些,并考虑调换他的工作,并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 沙洋看着书记的脸色,看不出书记的内心的想法,他试探性地问道:书记,我这些年可是一心一意为您服务的,关键的时候你可要给我说话啊。 书记递给他一杯茶,威严中带着微笑地说:我一直很信任,给了你很重要的工作,但是你自己没把握好,还连累了整个县上的工作,要好好的反思一下,到新的岗位缓冲一下吧。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他像飘落的树叶,不知道那里是归宿,心里拔凉拔凉的。 回到家,妻子还在外地,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上次回来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晚上在一起没一点激情,还对他很厌烦似的。他突然想会不会妻子有了外遇,不在一起好几年了,每年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不到两个月,妻子年轻性欲旺,越想他越烦。甚至仿佛看到妻子在床上和人偷情的画面,他惊慌之极。直到电话响了才把他拉到了现实,原来是他发小的一个同学路过这里想见他。 放下电话,他要接待办安排一个包间,接着约了几个要好的老板,定在沙溪河边的豪客来饭庄见。 沙洋从家里出来去宾馆看望同学,相互叙了一会同学情,就往宾馆赶。到了饭庄接待处长在迎候,约的几个老板早早的就到了。 晚宴很丰盛,老同学看着沙洋说道:还是纪检委书记面子大,这丰盛的晚宴不亚于乌鲁木齐的五星级酒店的饭菜质量。沙洋不平时不喝酒,原来应酬也是喝点红酒,今天看到老同学来了,加之书记刚谈完话,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预感,心烦但表面没有反应出来。就主动端起来一杯白酒,看着同学和朋友说了句祝福的话,一仰脖子酒喝干了。 在坐的老板看到沙洋第一次喝白酒,都很惊奇,继而都开始端杯向他敬酒。席间同学接了一个电话,那电话声音很大。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分明是他老婆的,温柔体贴,相对爱人一样在关心着。他心如刀割,疑惑地看着同学。 那晚他喝醉了,醉的咋样回家都不知道了。 时间像流水一样,三天后县委常委会上,他被免职了,安排他到政协工作。他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风平浪静了,这些年他很清楚,凡是到政协就是到了二线,原来的权力没有了,甚至原来不敢反对你不敢告发你的,现在可以发挥作用了,自己反倒成了小绵羊,任人宰割了。 妻子没有回来,电话也很少打,有几次吵架都是妻子提出要离婚,他隐约感到老同学和他妻子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他很后悔那天接待了老同学,一股仇恨在他心里迅速的浮起。 快下班时州纪委来人和县委书记一起找他谈了话,首先对他进行的安慰,肯定了这几年的工作,但话锋一转就对他提出了一些质问,关于插手工程建设以及交友不慎方面的问题,虽然是谈话,但以他多年纪委工作的经历,他知道问题有些严重,心里失落落的,好像寻不到跌落的地方。 一整微风吹来,他才清醒过来,沙溪河水依然静静地流着,只是夕阳开始进到山洼里了,天也黑了。 远处汽车的灯光在闪烁,喇叭不停地在响,那是司机在催促他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