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拎着自己的无非就是几件换洗衣服行李走在远阳的小城马路上,走过来,走过去的人们并没有留意看上去有点憔悴,步履缓缓的这位女人。也许人们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谁会知道40岁的舒兰人生的第三段婚姻又一次画上句号。 今天,舒兰的结婚证第三次变成了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几分钟前还是法律上的丈夫王春竹驾驶着自己的出租车绝尘而去。舒兰拎着早晨整理好的自身衣物,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知她自己要望何处去;自嫁给第一任丈夫,离婚事将属于自己的家产一样未要,留给了自己和首个丈夫尹文海生的儿子尹澎。后两段婚姻没有任何的财务财物纠葛,都是一拍即合,领证,到男方家过日子。和后两任丈夫都没有生儿育女,因此是只身来,单影走。 现在,舒兰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思绪着是到大姐家还是二姐家…… 十八年前,家里排行老四的舒兰22岁了,到了这般岁数,本是青春洋溢季节,在农村却是大龄了。初中毕业后,嚷嚷着要出去打工,大哥舒勇在母亲的央求下,在自己的中铁局下面分工程处找了一份单纯技术含量低临时工种。后来,舒兰一直在中铁局工程处打工,没有自己中意的恋爱对象,自己的另一半出于空白状态。亡夫的母亲张菊芳急了,含辛茹苦数年,总是希望有生之年自己的儿女个个成家立业。前面三个婚嫁如意,现在舒兰的婚姻被张菊芳整日唠叨,自父亲死后的大哥舒勇长哥为父,替母亲分担了不少,几个妹妹的谋生成家几乎都有他的功劳,妹妹舒兰的婚姻自然而然落在他的头上。 舒兰,身不高而匀称,柔白的皮肤,一笑两酒窝的脸颊,粗黑且长到腰下的一对大辫子,有点像数年前大街小巷哼唱的流行歌曲《小芳》所描述女主角的味道,不同是眼睛略小,丝毫不减是美女的定义。大哥舒勇张罗着,大姐、二姐也不闲着;大姐舒群在自己的婆家物色到合适的了。比舒兰大一岁的尹文海,也是初中毕业,没有继续学业,随同村人在上海打工几年,同样婚姻大事没有着落,一米八的个,壮实的身村,浑身散发着男人的粗犷;至于性格两人经大姐舒群指定的媒人牵线见面,各自互有好感,两人均有继续下去的意愿。一个含羞,一个懵懂,瞬间的相视似一根无形的红线已将两人命中注定拴到一起。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当然是尹文海主动了:“你上的哪所中学?”舒兰莞尔一笑的回答,让尹文海喜出望外:“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啊!”一问一答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虽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校友也是倍感亲切。说说一些中学时光的美好回忆,拉开记忆闸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两人确立恋爱关系后,各自回到打工地继续着自己的挣钱路程。一个在北方的铁路工程处后勤打杂,一个在上海替人驾驶操作工程挖掘机。他们一年中只有春节、端午、中秋借回家和家人团聚的机会到一起,两家走动见面,说说各自他乡的所见所闻,没有你爱我,我爱你的爱的箴言,彼此也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异常明显的缺点。两人的书信来往也是家常式的普通话。乡村人的恋爱淡淡的,素然无味,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山盟海誓,好感能过日子就顺理成章了。按从乡村的程序,戴小日子(相亲),过大礼(订婚),再到准备举行婚礼。与浪漫无关,与高端无缘,合乎情理就万事大吉了。 尹文海准备新房,家具,日常家用电器,在中铁局打拼多年和自身能力早已是中层干部的舒勇作妹妹舒兰的主,没有过多按乡俗民风为难陆文海,妹妹的嫁妆大半是他拿出的。 在亲朋好友的祝福、祝愿声中,相识一年多的尹文海和舒兰走向了婚姻的殿堂,一个新的永结同心在欢声笑语陪伴下,手牵手,心贴心,走到了一起。没有婚礼进行曲,没有交换戒指,一口交杯酒将一切定义下来。 婚后,尹文海和舒兰倒也和和睦睦,两人虽依然是聚少离多,尹文海在上海继续从事着打工生涯,而舒兰不再外出,在家种上几亩庄稼,忙忙农田,不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因没有长辈们干扰的因素,没有矛盾点,两人很少拌嘴,恩恩爱爱迎来新生命儿子——尹澎。 平淡的日子,平静的生活,尹文海和舒兰都是围绕着尹澎而转。转眼尹澎就上中学了,鉴于尹澎的自小到大的学校成绩,显然在乡村的中学无疑是自杀。为了儿子的将来,尹文海和舒兰选择了让儿子到县城就读。 舒兰成了陪读大军中的一员,照顾儿子尹澎的生活,监管学习。时日不久,性格大方,少心眼的舒兰很快和自己出租屋周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俱相识。同样来自农村,有着许多相似的经历,相似的生活习惯,大家互相之间自然而然感觉之间没有距离,都有共同的向往,希望自己孩子出人头地。闲来无事,大家一起互相照应,闲来无事,倒也融洽和谐。 慢慢适应眼前生活方式的舒兰,看看自己不比城里的女人丑,自己不比城里女人黑,有意无意间和城里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作比较。当然爱美本是女人的共性,舒兰也不例外。目前,在县城陪读,尹文海不让舒兰去挣钱,要求妻子照顾好尹澎。舒兰的空闲时间多了,自然注重打扮修饰的时间多了。本来是短发变长了,眼线描起来,口红涂上了,裙子短了,皮肤露出来了,鞋跟高了;要不说人是衣服马是鞍,本来就有几分姿色一番打扮的舒兰走在大街上,还真看不出是人们印象里种田的。 无须工作,舒兰的闲时很多,家务事对于一个麻利的女人来不算什么。每天下午闲得慌舒兰偶尔逛逛街,大部分时间都在离出租屋不远的棋牌室充当看客。 一来二去,舒兰和那些牌友们混熟了。有时酣战的牌友们使唤在后观战的舒兰,倒倒开水,跑腿买东西,舒兰也乐意效劳。牌友们对舒兰的灵活不偷懒也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有时赢家高兴或赢的较多,也奖赏一些给站在身后的舒兰。意外之喜,舒兰当然是喜出望外,喜滋滋的接受。 尹文海十分反感任何形式的赌博,在他眼里赌博的人都是不三不四或人品差游手好闲的。对于妻子舒兰的喜欢看牌嗜好,在上海就有耳闻。见面之时,加以相劝对舒兰说:“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小澎,成天到晚到那种地方,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舒兰也是诺诺承应不会踏入棋牌室。同时也辩解道:“我只是看看,打发点时间,从来不伸手(赌),再说我还能找点小钱分担家庭开支啊!你说不去就不去呗。”过后几日有所收敛,但无数次那双迈人棋牌室的腿路过此门,自然的溜了进去。 对于妻子舒兰的谙病,尹文海苦口婆心劝过无数次;每一次,舒兰都是自认错在先,而后也是犯而再犯,成了老生常谈。尹文海也是别无他法,好在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在学校是名列前茅,而自己也缺乏对儿子的关爱,这多多少少是舒兰的功劳,只好由她去了。 世间的事不是以人们意愿所发展的。 棋牌室里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人品良莠不齐。舒兰对进出棋牌室的男女老少们,从陌生到熟悉,认识许多牌友和看客们。其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最近在此打牌手气一直很好,每场麻将下来总是赢上三五百的。因此男打牌技艺娴熟,牌法变化多端,舒兰只要他在场,便会站在身后欣赏他眼花缭乱的出牌、垒牌。有时赢的多了,此男出手阔绰,站在身后的舒兰有时也能得个一二百的。逐渐的舒兰知道此男姓董名云清,离婚现单身,儿子业已成家,无牵无挂,早年间承包几幢土建工程,发了财,现在了然一人,寂寞难耐,棋牌室里打发时光。 舒兰和董云清也只是在棋牌室里见见面,两人之间从未私下走动过。董云清赢钱时的奖赏,在赌场是司空见惯,稀松平常。而舒兰总是站在一个人的后面看牌,不熟悉的朋友以为是两口子,喜欢联想的人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 风言风语传到了尹文海的耳里,心情大坏地从上海赶到舒兰的出租屋,厉声责问舒兰:“你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对于丈夫不打招呼陡然降临,没有亲切话语,莫名其妙的指责。舒兰甚感委屈和不能接受,眼泪夺眶而出,她自嫁给尹文海从未有过对别的男人有过情感上想法。她哽咽着:“你血口喷人,是故意给我扣屎盆子,你变了。”自感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舒兰忽然感觉丈夫的举动是不是自己在外有人了,来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把呢?反问尹文海:“你是在上海有人了啊!回来故意栽赃陷害,这日子无法过了!”听了这些话语,尹文海哭笑不得,认为舒兰是无理取闹,回应一句:“你简直是不可理喻!”甩手出门。 舒兰暗自悲伤,并不承认自己做错什么,反而认为丈夫尹文海是无中生有,胡乱猜疑,一个人带着孩子责任比丈夫大多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夫妻间的信任理解是双方生活下去的基础,现在丈夫的职责是对自己的侮辱,自己比窦娥还冤。 两人冷战了相当长的时间,不通电话,不发短信,尹文海只是按月将舒兰的母子的生活费正常打入舒兰的卡中,其他再不过问。 舒兰的身影依旧在棋牌室里晃动,尹文海闻之,对妻子彻底失望,气及生念,向舒兰摊牌,也算是最后通牒:“如若你不远离棋牌室,我们只有散伙一条路。” 未料想十八年的婚姻居然走入死胡同,舒兰个性中有点倔犟,闻听丈夫硬邦邦甚至绝情的话语,当然明白散伙的意思,自己也不示弱,回应一句:“离婚就离婚,谁怕谁啊!” 两人都坚持自己的意向,没有回旋和退让余地,只有走入民政局,舒兰坚持一样东西不要,将自己的名下的房产过户与儿子尹澎,而儿子的抚养权也一并由尹文海负责。 十八年的婚姻走到了尽头,舒兰净身出户,她想证明自己是个独立坚强的女人。整理自己的衣物走出居住了十几年的大门,头也不回,表面是似乎是无怨无悔。无处可去的她走入大姐舒芬家,泪水瞬间从眼流出,一顿大哭,一连几天,茶不思,饭不想,沉默寡语,大姐找来了二姐舒菊,两人共同劝说着舒群,舒群本是开朗的性格,阴晴来的快,去的也快,随时间推移,将离婚后种种的烦恼抛之脑后。 儿子尹澎尚有一年就要高考,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学业,尹文海和舒兰没有公开他们的离婚事实,两人商定等儿子考上大学再告诉他事实,尹澎埋头苦学哪知大人间的事。 舒兰依旧在县城陪着儿子,只是棋牌室再也没有光顾了。每个月尹文海汇过来的生活费,舒兰只花费儿子的必须,多余的全退还前夫尹文海,以示自己是个自强的人。 县城的高消费的生活水平,很快舒兰的一点私房钱就捉襟见肘,舒兰知道和她一样的陪读妈妈,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在照顾好自己孩子的同时,都找了一份工在做,以往是丈夫心疼自己不让做,现在,自己眼看坐吃山空,不得不找点收入了。 她自己打听也让认识的几个邻居帮忙留意。 很快,有位邻居也是时常去棋牌室当看客的中年妇女帮她介绍了一份在棋牌室烧水、做饭的活计;起初,舒兰并不情愿这份活,想想自己娇柔身体,重活干不了,只有这活尚算轻松,而且是晚上,不影响照顾儿子,一番思虑,应承下来。 舒兰白天照顾儿子尹澎的生活,晚上去棋牌室烧水,做些夜宵与牌友们充饥,也算解决了自己的一些日常开支。 一个平时打扮还算得体,脸含笑靥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从总是挎着个小包,不多言多语的看客,几日之间转换为被人吆五喝六,忙得团团转的打工妇女,有的人并不在意,有的人却有所好奇。 赢多输少的董云清,一次在舒兰替自己空水杯里注水问了句:“小舒,怎搞干上这个了啊?”“呵呵!”舒兰面带少许苦笑言不由衷回答:“晚上无事,在家闲得慌,忙忙人不寂寞。”忙于算牌的董云清没有多问,舒兰还要替别人加水,也不想多说,各忙各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