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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地里的复仇

时间:2013-04-12 09:39来源:天涯文学 作者:半步沉沦 点击:
在麦地里,有这样一群人叫拾麦人。当残月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听见了她们整队出发的笑声了。小时候,我这样听过,也这样笑过。 那时候经常和邻家的老奶奶一起去拾麦,可以听她给我讲那些拾麦人的故事。老奶奶常说:拾麦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拾麦人的故事也换了多

  在麦地里,有这样一群人叫拾麦人。当残月还未落下的时候,就听见了她们整队出发的笑声了。小时候,我这样听过,也这样笑过。


  那时候经常和邻家的老奶奶一起去拾麦,可以听她给我讲那些拾麦人的故事。老奶奶常说:“拾麦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拾麦人的故事也换了多少茬,但总有一个故事没有变过,就像咱脚下的黄土地一样,年年都长着金黄的麦穗。”那个故事我听了多少遍,过去多年,我已记不清了,只知道长在我心里,扎了根。


  那是一九四二年的夏天,地里热的没有一丝风,就像住在一热腾腾的蒸笼里,汗水一颗连着一颗,串成了珠。连勤劳的黄牛也偷懒,躺在树下乘凉,不是还传来几声紊乱的呼吸,缓和肚里的炙热。


  正是夏忙的时候,整个关中大地像一阵狂风刮过,到处弥漫着一股麦香和焦灼的汗味。远处的麦田倒远一里又一里,望不到头,又是个好年头。连杨寡妇家里都忙得不分昼夜,拾来的麦子堆在平整的院子里,都没个下脚的地方。两个孩子拾了一天的麦子,也不觉得累,光着脚丫子在金黄的麦堆上追来追去,看得杨寡妇沧桑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笑的有点僵硬,让她多年紧绷的神经都有些不自然。一笑而过的脸上又复归于平静,被一层苦难重新遮上。


  太阳西下的余晖,让杨寡妇从沉思中惊醒,自言自语道:该做饭了。对于母亲怪异的行为,姐弟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躺在麦堆里睡着了,怀里搂着麦子,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在做白面馍馍的美梦,酣水不知啥时候已经在衣服上画了个圆圈。当杨寡妇做好饭去叫他们姐弟俩时,去发现他们已经睡着了,看着孩子们熟睡的样子,一阵沉重的叹息压了下来,骤时院子刮起了一阵阴风,让杨寡妇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叫醒两个孩子吃晚饭。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杨寡妇早早关上门,点起煤油灯,开始帮别人做针线活。夏忙时节,白天太忙,到了晚上才有点时间,杨寡妇就赶紧赶活,生怕晚了得罪张老财,丢了生计,害了孩子们。


  夏天的晚上总是短的,杨寡妇刚躺下,鸡就叫了,杨寡妇心里抱怨:张老财家的那几双布鞋又得缓几天了,今天千万别撞上他,要不麦也拾不安宁。鸡又叫了一声,杨寡妇就赶紧推醒了两个熟睡的孩子,姐弟俩习惯性地穿着衣服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下来土炕,迷迷糊糊抓起了干梆梆的窝窝头,挎着篮子,出了院子,被刚露出一丝光线刺得眼睛眨了几眨,看到了远处收过的麦田。


  弟弟问:“妈,今个咱去哪哒拾麦去?”


  姐姐插了一句:“去老财地里吧,他地里麦头多。”


  杨寡妇吼道:“不去,咱到你王伯地里去,过几天再到老财爷地里去。”


  姐弟俩挠了挠头,疑惑:王伯跟老财家的麦地不是在一块嘛,而且老财家的地在东面离村还近。想到这里姐弟俩悻悻地低下头跟在妈的后面继续赶路。


  二


  没走多久,就到麦地里,姐弟俩看着满地的麦头,弯下腰,一手挎着小篮子,另一只手飞快的拾着麦头,比着看谁拾得多,看到这一幕,杨寡妇心里一阵心酸。自从杨旺那年在窑里出了事,留下两个孩子,姐姐那年才三岁,弟弟还不满周岁,杨寡妇听到消息时,人差点被吓的死过去,幸好有老人赶忙掐人中,才捡回一条命,杨寡妇整个人变了很多,和人的话也少了,一天自言自语,神神叨叨的。当两个孩子大一点,杨寡妇才略好点,把孩子看作自己的生命,活着也就这点劲了。


  母子三个只顾着埋头拾麦,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眼看就晌午了,麦地里的人也有多变少了,远处的买天了割倒了一片片麦子,在阳光散发着古铜色的麦香,让人有种浮想出刚出笼白面馍馍的喷香。姐弟拾了一早的麦子也饿了,眼看篮子快满了,就跑到张老财的地理去拾麦了,地这头已经收了,那头的麦子已经收到了只等着装车。姐弟俩拾得正欢的时候,突然听见有牛车靠近的声音,刚一抬头就看见老财那张讨厌的脸。老财见这姐弟俩在他地里拾麦,那种地主独有的压榨,像旋风一样席卷开来,下了牛车就拿起镰刀破口大骂:“两个野种,在地里偷啥里?”拿起镰刀就向姐弟俩飞来。姐弟俩看到这里愣了一下,赶忙喊着向杨寡妇跑去。张老财却没有停的意思,捡起地上的镰刀就向杨寡妇奔去。不等杨寡妇说啥,上去一把就把杨寡妇推倒在麦地里,杨寡妇赶忙爬起来,护住两个孩子,嘴里不停的向老财道歉,老财却得势不饶人,让他们娘几个把他地里的麦头拾完,送到他家才肯作罢,杨寡妇没办法,自家没地,有的几分土坡还是租人家老财的,一家的生计都攥在人手里,没不低头的地方啊。只能掉了牙,自己往肚子里咽了。


  母子三只能认了,家里没个顶梁柱,只能在人家屋檐下过活。在麦地里爬了一天,到黑才把老财家的麦拾完。


  天黑了,母子三才拖着身子,忍着骨头散架的痛,口干舌燥的干渴回到家里,杨寡妇一声不吭地走进挡了几片碎瓦的灶台,姐弟俩你一眼我一眼也不说话耷拉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不住的往灶台看,害怕一转身就被母亲发现了。姐弟俩提心吊胆地吃完饭早早地上炕,也不闹不玩,生怕一下不对惹恼了母亲。姐弟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杨寡妇的眼里,想到这里杨寡妇的眼泪一骨碌地淌下来,手里还赶着老财家的那几双鞋,一不小心针刺在食指上鲜血直流食指连心的痛也顾不上,生怕鲜血洒在新鞋上,让张老财又有了说辞。


  深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杨寡妇才躺在炕上,真想就一直这样躺着。四年前就这样想过,但是放不下孩子。一想到这里杨寡妇的心里就不能平静,忽然隐约听到外面打雷的声音。


  杨寡妇梦到打雷了,下雨了,却不知道此时的院外以是大雨滂沱。


  三


  昨夜的大雨,到早上已经没了踪迹。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跟催命鬼一样总喜欢给人添乱,像个顽皮的孩子让人捉摸不透。


  杨寡妇这一夜睡得很沉,鸡打了三次鸣也没听见。突然一声不知哪里传来的乌鸦声把她从梦中惊醒。这一天注定不平静,杨寡妇一起来就心慌的坐不住。姐弟俩起来一看,外面湿漉漉的,心里乐开了花,甭提有多高兴了。


  吃过早饭,杨寡妇看下不了地,就开始坐在门口,赶张老财家的那几双鞋。夏忙天里,难得有个清闲,串门的人就多了起来,平日里静悄悄的村子变得热闹起来。村口的土地庙前的老槐树下,聚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前线后方的逸闻趣事“哪里的八路打了胜仗”“哪里又土改了”,说着说着突然看见张老财从东边的麦场里过来了,恶狠狠地看了他们几眼,径直走开了。杨三老汉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烟,骂道:“迟早改到老财的头上,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省得他又去害人。”不知谁插了一句:“他的好日子已不多了,昨个还趾高气昂地让杨家那口子给他拾麦,这不是作孽吗?迟早遭报应。”


  杨寡妇低着头做着针线活,心里总觉得有啥事情要发生。


  张老财心里骂骂咧咧的,昨夜的一场大雨毁了几十担粮食,想到被雨吹的到处的麦头,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昨天沾了杨寡妇的晦气,才会这么倒霉。走着走着,就到了杨寡妇的门口,老财想着找个啥借口,抬头看见杨寡妇正坐在门口,心里偷着一乐。突然来到杨寡妇的面前,抓住杨寡妇的手笑嘻嘻的问到:“侄媳妇给我做的鞋好了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张老财把杨寡妇吓得个半死,看到张老财抓住自己的手,杨寡妇大叫起来,手里的针线直接刺在张老财的老脸上。这一刺没事,张老财可火了,臭骂到:“你哥没人要的破鞋,要不是我看你孤儿寡母的可怜,你们早饿死了。鞋我今天要定了,做不成咱等着瞧。”说完就扬长而去了,这下杨寡妇慌了,心里骂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但也于事无补了。


  又忙了一天,到晚上杨寡妇才把剩下的活做完,也顾不得休息,便装着做好的鞋,往老财家去了。杨寡妇走得很急,到了老财家高门楼下,看到门还开着,气喘吁吁的喊了几声,没人应。便慢慢的走了进去,看到正窑的灯还亮着,又喊了一声“老财叔”,又没人应。杨寡妇进了窑,看见窑后面点着蜡烛,供着先人,桌上放着各种吃的,看得杨寡妇都傻眼了。


  忽然眼前一晃看到一个人影,吓得失了魂,定睛一看,却是老财。这时听见门外有人问到:“他爹,谁在屋里?”老财一听是他老婆杨白莲,吓得不敢出声。灵机一动把主意打到杨寡妇身上,破口大骂:“你个丧门星,浑身的晦气,还敢跑到这里丧拜我先人,你这安什么心,克死了你老汉还不够,又想害我们。”


  听到老财叫骂,杨白莲踹门而入抓住杨寡妇的头发,边打边骂道:“一个破鞋大半夜竟然跑到我家来勾引老财,你个不要脸地……”杨寡妇心里慌了,不知道说什么。嘴里半天蹦出几个字:“我是来送鞋的,大婶你别误会了。”


  听了这句话杨白莲更气了,平日里老财就拿她不会做针线活说事,咒骂道:“送你这个破鞋吧?”骂着就把杨寡妇推到,挥着自己柱子般的粗腿,在水桶腰的甩动下,落在杨寡妇 的身上。杨寡妇心里如刀绞,委屈,辛酸,一股子涌上来眼泪涮涮地留了下来。


  从老财家出来,杨寡妇老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杨旺的坟前。坟前光秃秃的,只有几颗松柏,在月光下露出斑驳阴冷的影子。杨寡妇直直的站着,吹着从坟地里的阴风,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宁静。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杨寡妇猛地颤了一下,从那种空灵的坟地中挣脱出来。径直向东边的麦场走去,像是受到了神灵的指引,没有一丝的惶恐,平静的脸下,似乎只有愤怒,仇恨。走到老财家的麦场,杨寡妇点燃周围的麦垛,看着熊熊燃起的大火,没有一丝怜悯,转身向家走去。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两点了。杨寡妇想换了个人似的,叫醒两个孩子,走了一顿白面条,炒了菜,比过年还丰盛。饭后杨寡妇对姐弟俩说:自己走了多少鞋,几件衣服,存了多少钱。啰啰嗦嗦说了很多,不知不觉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杨寡妇给他们盖上被子。走到院外,此时东边的火已经冲了天,村里人乱哄哄的,杨寡妇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走到村西的井口,望着远处的坟地,没有一丝恐惧只听见扑通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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