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爷子退休了,闲着无事的他便成天在浜江路当压路机。一天早晨,郑老爷子见浜江广场一拨人在打太极拳,心痒痒的他便在一旁依样画葫芦地比划起来。有道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郑老爷子过去在厂子上班是出了名的“郑笨人”,动手特差,工友都笑他脑壳有个包。可如今打起拳来,脑壳那个包一下消失了,就那么连着比划了几个早晨,举手投足还真象那么一回事,不知根底的人绝未想到他是个打野拳的游击队员。不过,未等多久,郑老爷子终于收编成了正规军。有了名份的他,身着唐装,功夫日精,什么太极八卦掌、太极扇、太极剑等等,一招一式比划起来绝对是一流高手。
不久,市里举行首届老年人太极功夫大赛,只见郑老爷子全身着白色唐装,气定神敛,轻舒慢卷,伸筋拔骨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颇得晚报记者青睐,镜头直对着他拍特写。大赛落下帷幕,郑老爷子参赛太极队获冠军,他在赛场上的飒爽英姿上了晚报头版。
郑老爷子成名不久,便搬家离开了老城区。原来,他儿子最近搬到了新落成的公务员小区,孙子也上小学了,为了接送孙子方便,郑老爷子只好和老伴随儿子一起居住。不过,他每天的例行功课并没丢,一旦完成接送孙子的任务,便一人在小区广场孤芳自赏地练起拳来。渐渐地,郑老爷子发觉自个在练拳时,旁边多了位年长的观众,虽一言不发,看得却特别认真。这令郑老爷子心中十分受用,自我感觉就象是明星有了粉丝。
拳师和粉丝语言交流是在一个傍晚。那天,郑老爷子一趟太极扇比划下来,年长粉丝竟一反常态鼓起掌来,且连说打得好!打得好!继之又很忸怩地说,也不知我学不学得会?郑老爷子说,我在厂子里上班是出了名的“笨人”,我都学得会,你这种有文化的人咋学不会?年长粉丝忙说,那就请您这位师傅收下我这个徒弟好吗?郑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有什么不好!不过,咱也就互相学习吧,反正也是退了休找个乐子。
当天晚上,郑老爷子给儿子讲了收徒弟的事。儿子说,您可别小看人家,他退休前可是局长呢!第二天,已是徒弟的前局长身着唐装,老早就到了小区广场,待郑老爷子一到,徒弟便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傅早!郑老爷子忙说,千万别这样叫,我过去还是您领导的下属企业一个小工人。接下来,郑老爷子便开始正式履行起教师爷的职责来。
按郑老爷子昨晚躺在床上谋划好的预案,自个是第一次收徒弟,且徒弟又是自个厂子的主管局长,先得从基础功夫练起方可事半功倍,倘假以时日徒弟功夫有成,在过去喊我“笨人”那拨工友面前也有了面子。郑老爷子按预案要徒弟先练“猫步”,接下来便亲自演示一遍:转身45度,出左脚,再出右脚。徒弟看完演示后说,我还以为是时装模特走那“猫步”呢,这倒也简单。哪知这个“简单”的动作徒弟一做起来便洋相白出,要不转的角度象扭秧歌,要不就是甩同边手、同边脚。尽管郑老爷子累得大汗淋漓,徒弟的基础功夫竟离党和人民的要求越来越远。
第二天、第三天,徒弟的基础功夫仍无任何进展。第四天,当徒弟把转身45度转成360度后,累得差点吐血的郑老爷子急了,冲口而出便说道,你咋比我这个“笨人”还笨?也不晓得你过去这个官是咋当的!哪知徒弟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煮酒熬糖,莫充内行。这太极拳讲究的是一招一式中规中距,不然,咋会有“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一说!这当官与打太极拳完全是两码事,前者是动口,后者是动手动腿。
郑老爷子正为自个话太损感到内疚,见徒弟毫不介意顿感心安,便接着徒弟的话头问道,这当中有何奥妙?徒弟说,动手动腿的功夫是靠自个练出来的,既曰“练”,那就不能象拍电影那样找替身。可动口的功夫就不同了,你明明对某个领域是外行,可你只要对秘书动动口,兴许你在台上念稿子,台下的听众还以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呢!当官的常以三百六十行行家里手的身份八方发表所谓重要讲话,看起来水平蛮高,其实只不过他可以动口使唤一拨枪手而已,论及真本事,远不如煮酒熬糖功夫实在。郑老爷子听后似觉徒弟话太过了,他不由反问道,这咋可能呢?徒弟肯定地说,绝对可能!人家那功夫可是内行活,技术含量蛮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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