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好得不能再好时,说话就不分你我了,他是她生命的帆,她是他精神的墙,他们彼此好似一个人,任什么都无法拆得开了。 有一天她和他开玩笑,她说,我会看命,你是哪一时辰生的,从实招来,我看我们的八字合不合。她会看八字这一点也不假,她常常不自觉地看中国神秘文化的书。
当然这会儿她是出于好奇,也是想试一试命理的真实性,通过一番复杂的推算,终于得出结果,原来他和她的命壬癸比肩,水水相合,但是却都缺火。他的命比她的好,天德月德庇护,命中有这两项的人都福气倍增,凡事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外他的命中还有一个令她十分吃惊的内容,那就是红艳,红艳在卦书里比桃花还厉害,桃花不过是红杏出墙,红艳却解释为极其的贪酒好色。
她把这一点连说带笑地告诉了他,他听后说,别瞎扯,多少女人找过我,我都不与理睬,不知为什么她们总是认为我很实在。
她很聪慧,什么事都看得入目三分,沉吟了片刻,她说,我想帮你分析一下这个问题,不知你怎么想?他说,我能怎么想,我们都到了这种程度,我怎么想我的事不还是你的事,你的眼光不还是我的眼光。
他的话让她很高兴,她一高兴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她说,这一切都来自你的主动,你主动帮助别人做事,别人肯定会认为你很实在,可以依靠,其实你主动和别人求你完全两样,前者人家会认为你有求人家,讨好人家,或干脆争取人家;而人家求你你再尽力,那是你为人的稳实与厚道,但是你过于谦卑,别人也自然对你产生错觉。
他听了她的话十分的吃惊,他反问她,会是这样吗?
她说,我看是这样,你如果像我主张的那样,别人就不认为你实在了,就没有那么多不知深浅的女人,扯着你的衣角不放了。
他说,可是我是由衷的呀,别人一旦有事,我就会产生帮她做一做的愿望。
她说,不是愿望,是欲望!
他说,你是不是说这是心理定势呀?
她说,不光是定势,是心理痼疾,是埋藏你心底的一种感恩和唯恐失去,你为了维护它把自己牺牲了。
她的话让他越发吃惊了,他都有点紧张了,心在微微地抖动,自相处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和他把问题谈得这么透彻。
他就问,你说的感恩是她们对我的感恩,还是我在感恩她们?
她回答,都不是,是你童年时心里种下的对别人的一种求救方式。
他有点莫名其妙了,他说,看不出你倒成为哲学家了。
她没理会他的话茬,继续说道,童年时你家里的日子太苦,对别人的一点帮助你都奉若神明,对已经到手的东西总是害怕失去,对没有到手的更是十分盼望,你那时就想如果自己长大有本事了,一定首先报答那些救助过自己的人,然后让一些人永远围绕着你的本事转,你的身边不能没有前呼后拥的人,因为那是你成功的标志,那是你的高高在上。一旦没有这些,你会感到轮回到你以前的日子,你惧怕苦难,就极力挽留辉煌,这已成为一种惯性,一直左右着你,你做得越好越丧失你自己,越向你童年的委屈深深地屈服。
这一回他的脸有点红了,他感觉到她说得对极了,平日里他确实是有点怕失去什么而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儿呈现给别人,后来就演变成想印证自己的价值,经她一说,他才明白,其实那是他想推翻童年的穷困潦倒与一文不值。
可是她也太狠了点,她刺破了自己的痛处,对于一枪就把自己撂倒的人,他的本能应该是反攻,可是她是他的情人,他最爱的人,她说的又没有什么错儿,他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办时,就起身融入黑夜中。
出门时他有点眼泪汪汪,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果真一个人在自己的家中,独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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