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局里上班十来年了，自己的职务还是科员。眼看着同事们一个个提拔成科长、主任，自己急得直搓手，想不出好办法。也曾挖门子，找关系，然而扒拉过来，扒拉过去，亲戚朋友没有一个顶火的！倒是去年年底同学聚会，大家给我提了个醒：

　　“现在办事，没有这个不行。”一个老同学比划了个数钱的动作。

　　“快过年了，借春节拜年，送个大礼，一举翻身。”又一个老同学点拨说。

　　回到家里，和妻子小丽商量，她也深以为然，于是就从折子里取了五千块钱，预备春节给局长拜年。

　　到正月初七，年假也快过完了。我估摸着局长家的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就备了一份礼物，晚上和小丽一起到局长家拜年。

　　摁响门铃不大一会儿，局长家的门就开了。局长和夫人迎了上来，局长一把拉着我的手，一直给我让到大客厅的沙发上，脸上洋溢着和蔼亲切的笑容：

　　“哎呀，是小高哇，还有小丽，稀客，稀客……”

　　“小丽呀，局长大年节还老念叨你们小高，今天早上还提起呢。您看，这不，来就来嘛，拿礼物干啥。”夫人更亲热。

　　我们坐下来，夫人给我们沏上了热腾腾的龙井茶，又让巧克力，又递烟，还给我们各削了一个洋苹果。局长一脸关怀地拉起了家常：

　　“小高哇，你父母好吧？他们身体健康吧？啥时候到城里来住几天？让我也见见两位老人家……”

　　“小高哇，你的工作干得很好，你还是局里的骨干呢，在年轻人里面，你很棒……”

　　“新的一年要有起色，要有大进步，要灵性……”

　　“好好工作，机会嘛，有的是，局党组会考虑……”

　　“小丽呀，我听局里的同志说你很贤惠，很会事，你可要多支持小高的工作，将来他的成绩，可有你一半功劳呦……”

　　我估摸局长的话有点，也看时机差不多，就从衣兜里掏出装着五千块钱的信封，双手递到局长的面前：

　　“局长，这是我和小丽的一点心意，还望您收下。”我心里“咚、咚”一个劲直响，站在哪儿听候局长的裁决。小丽也不由站了起来。

　　局长眼睛扫了一下我手上的信封，和蔼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

　　“小高，你怎么搞起这个呢？这不是行贿吗，把它收回去！”

　　哎！事情砸了，我们只好起身告辞。回到家，心里忐忑了十来天。

　　正月十八刚下班，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局长呼叫，赶快打开了手机：

　　“小高吗？别为那件事别扭了。你放心，我不会在意。今天晚上有事没有？我的两个亲戚来了，没有事过来陪他们搓会儿麻将，解解闷儿。”

　　“局长，我一定去。”

　　吃过晚饭，小丽给我兜里装了五百块钱，还嘱咐：机灵点，少赢多输。

　　局长家的小客厅里，坐着局长的两个亲戚。这两个人我认识，一个是局长的大舅子，一个是局长的二表弟。他们常来局里，和局长一家很是亲密。能和这两个人在局长家打麻将，看来有门儿！

　　麻将开局了。我起手来个开门红，自摸！看着我推倒的骨牌，局长的大舅子和二表弟一脸惊愕，同时“嗯——”了一长声；局长的脸登时拉了下来：

　　“你小子运气不错，哼！年轻人要灵性些！”“灵性些”说得很重。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的麻将要灵性些，就是只能输，不能赢！可是我带的钱太少了。麻将继续搓，每局都是局长赢。三圈下来，我带的五百块钱眼看告罄，只好趁洗牌时间去卫生间，给小丽发短信求救：

　　“钱输完，速来电解围。”然后又把手机的音量开到最大。

　　我刚从卫生间出来坐好，手机的铃声响了：

　　“高朋，你能不能回来，咱妈来了，刚下车，在火车站，等你去接哩！”

　　我还没有回答，局长就先起身：

　　“搓麻将有啥关紧，快回去，快回去，替我问候你母亲！”

　　过两天，局长的电话又来了：

　　“喂，小高吗？晚上有没有时间，我的那两位亲戚又要和我一起搓麻将……”

　　我当然还得去。这一回我带了五千块钱。也真奇怪，和上次一样，我的手气好得出奇，要万有万，要条有条，要风有风。有好几牌，自摸都摸到手里两三次！可我不敢赢，只好用力捏捏摸到手的牌，咬着牙又打了出去。五千块输完了，局长只是慢吞吞的说了声：

　　“还不到十点钟。”

　　又过了一个星期，局长的电话又来了：

　　“小高，晚上有时间没有？我的那两位亲戚非缠着我搓麻将……”

　　我只好硬着头皮，再带上五千块钱。

　　五月份，局里人事调整。局长亲自找我谈话，任命我为计划三科的第四副科长。

　　晚上，局长的电话又来了：

　　“小高，晚上有时间吗？我的两个亲戚缠着我，非要和我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