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儿 “啸,我走后你会想我吗?”雪儿吃力地扬起头,问道。 “怎么会不想呢!天天想,夜夜想。”啸说道,他瞪大了眼、张开了嘴,仰了一下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那你怎样想我呢?”雪儿又问道。 “我会天天给你写信,寄给你!”泪珠滑过了啸的脸庞,亮晶晶的。雪儿微微闭上眼,满脸的笑。 啸和雪儿是恋人,一块长大,一块上幼儿园、一块上小学、一块上中学,两颗幼稚而纯洁的心早就在粘合在了一起。啸曾对雪儿说:“雪儿,等我大学毕业了一定要娶你。”雪儿没有回话,只是甜蜜的笑。可就在等待高考成绩揭晓时,雪儿却病倒了,是可怕的尿毒症。没有批配的肾源,也没有足够的金钱;雪儿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面对着洁白的窗帘与墙壁,啸每天以泪洗面。 没有等到高考成绩出来,雪儿就走了,七天七夜的浑迷让她走得很平静,啸在她的耳旁说:“雪儿,我会写信给你的。” (二)啸 “雪儿,这是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雪儿,知道吗?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在雪儿的坟茔前,啸泣不成声。 啸和雪儿同时被华北师范大学录取,同在中文系主读。啸掏出火机,在雪儿坟前点燃了那份录取通知书。 在雪儿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两个月后,啸踏上了大学的征程,离别家乡、告别亲人,带着哭泣,带着对雪儿的思念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北方都市。 (三)宇 冲动、热情、大方,我能想到的笑意盎然的宇就是这样;一个现代的城市女孩。追求时新、追求潮流,却又渴望人性的真善美,在都市的物欲横流中有一颗阳光春草般的心。 今年的宇是高兴的,今年的宇是幸运的,她被华北师范大学录取了,中文系——她所喜欢的专业,而且这所大学就座落在宇所居住的城市——一所历史悠久得很久的北方大都市。 (四)啸的信 2005年10月9日 星期日 阴 雪儿: 我是啸啊!近来好吗?我已经到了学校,天气很阴:可不太冷,一路上也没有见到太阳。马上就要到秋天了,你在那里一定会很冷,你还记得我吗?(啸的泪滴落在了信纸上) 雪儿,我很想你。听妈妈说,人死了要过奈河桥,过桥时要喝一碗汤,喝下汤会把前世人事全忘了。妈妈叫我忘了你,说你再也不会记得我了。雪儿,我不相信,你一定要和人家说说,千万不要喝那种汤;雪儿,你一定要记得我啊!(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泪如雨下) 爱你的啸 夜11:30 啸走到阳台,萧瑟的秋风迎面而来,他点燃了信纸,秋风托送着它坠落下去。 (五)没有烧毁的信 那夜宇回宿舍回得很晚,一切都很满意,唯独不如意的就是男女宿舍楼正好打照面:而宇又恰恰住了阳面。 到了楼口,她无意中抬头:一点白飘落在她头顶,骇了她一大跳。静下心来,捡起这张纸片,径自回了宿舍。 (六)读信 准备睡觉时,宇想起那张纸片,就从兜里掏了出来:哎,是信纸呀!该不是别人丢掉的吧!好边想边打开了它,疑虑也随之消失:信纸的两个角已经被烧毁了。 刚刚看完了前几句,宇大笑起来,“姐妹们,快来听,我给你们读一封刚拾到的好信呀!”可刚读了几句,宇不读了。下铺的姐妹叫她:“怎么不读了呀?你搞什么?神经病呀!” 宇的眼角流出了泪水,顺着鬓角渗入了枕头。那夜,她翻腾了好久才睡着,她一直在想:啸、雪儿…雪儿、啸… (七)相遇 晴好的日子,别样的金黄,没有北方深秋时的萧杀,下午的阳光依久暖洋洋。 啸迟到了,可他没有着急。走到教室门口,喧闹声清晰地传了出来:老师还没有来。他轻轻地走了出来,从侧面沿着阶梯上去。这是一节公共课,中文系一大半的班都来上课。 教室里满满的,啸张目,想寻找一个位置坐下:一排,满员;二排,满员;三排,满员;……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女生旁边空着两个座儿,她正低头看着什么。 “你好,请问里边有人坐吗?”啸尽可能地礼貌。 “什么?”女孩吃了一惊,抬起了头。 “请问里边有人坐吗?”啸只想尽快坐下。 “噢!”女孩说着向里边移了一个位。啸了下来。 那个女孩是宇。 (八)啸的信 2005年11月11日 星期五 阴 雪儿: 提笔就沉重,是我不像男子汉,总是流泪。妈妈也破例地给我写来了信,和我说了很多。以前她从来都是打电话,不写信。我没有回信,只打电话告诉她我很好,不用操心。我知道你一定会骂我,嫌我不写回信。 雪儿,你不知道。不,你会知道的,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我不相信命运会是这个样子。 雪儿,你在那儿过得还好吗?阿姨总骂我是个傻孩子,叫我不要惦念你了。我想知道你在那儿怎么样了?那里是否是一样的生活、一样的悲喜、一样的苦乐,你是否还是那样的美丽善良。我想知道,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从那个世界里回来过,回来过向人们叙述那里的情况。 雪儿,我在这个世界为你祝福、为你祈祷,你能听到吗?雪儿!(在寂无一人的自习室里,啸泣不成声) 爱你的啸 夜11:30 (九)命运 上午8时有课,宇早早地赶到教室自习。空气里有了冬的冷寂,但更多还是秋的萧瑟,深秋的宁静让人空空的。 教学楼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轻微的读书声。宇吁了一口气:“还好,大家都没来,可以找一个最佳的听课位置了。” 宇放好座垫,坐下,下意识拿起课桌上的一张纸,擦桌子;刚擦了几下,猛然看到那似曾见过的字体。打开:是一张信纸。她一眼扫到了落款:啸,又是啸! (十)读信 宇没有忘记那封信,她轻轻从背包的夹层中掏出了它:一样的信纸,一样的笔体,一样的人。 她静静地读完了信,没有流泪,却有悲苦。劲挺而颤抖的笔体,深挚的爱,啸,是怎样的一个男生;雪儿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呀!宇开始默默思考这件本不该她思考的事,想象啸和雪儿的悲欢离合,想象啸和雪儿的生离死别,常常,泪莫明的就淌下了脸颊。笑意盎然的宇开始多愁、开始伤感、开始忧郁。 或许,秋本身就是一个忧郁的季节,何况还是深秋。 (十一)时间 在后来的来信来电中,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雪儿;再后来,妈妈就不再写信了,只来电告诉啸要照顾好自己。阿姨后来再也没有和啸联系过,啸打过电话去也只是几句老话,再后来就干脆打不通电话了。 啸独自过着自己孤独的生活,照例写信给雪儿,照例叙说,照例悲苦,可是再后来不再流泪了,只是默默的心痛。 忙碌而充实的大学生活冲淡了一切,包括记忆。啸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男生,精彩的大学舞台,丰富的社团天地,才节的增长平台,少年时的热情冲动,朋友的祝愿支持,啸投入了这一切,太多的空间也不能在空空中度过。 死者死亦,生者生矣,思念继续,可生活业已开始。 (十二)时间 时间会让一切不可能成为可能,让一切可能成为真实。宇不时地会看看那两封信,想象啸和那逝去雪儿的故事。她觉得自己该去做点什么,该去写点什么。 宇下意识地知道啸和自己是一个系,而且经常是一块上大课(公共课),可她不知道啸是谁,长什么样子。 2005年11月15日 星期二 阴 啸: 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给你。我是你现在的校友。知道吗?你丢弃的那两封信都被我偶然捡到了,这是幸运,也是天意。 人们常说,失去一次爱的人才会真正懂得去追求并珍惜另一次爱,才会真正懂得生活的宝贵。既然上天决定了这样,我们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可我们却能努力让生活好一点。 记得一片文章叫“忽略苦难”,可讲得却不是忽略,而是在生活中已经经历了大的苦难,以致后来遭遇苦难时能理智对待。 看到你的真情,相信你一定是一个善良忠厚的男生。多想想爱你的爸爸妈妈,兄弟亲人吧!生活中阴天再多,可最终也只是少数。相信你! 宇 夜11:30 看着自己苍白的文字,宇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自己相信什么。相信啸会很快好起来吗? 她写好了地址,寄了出去。 000001 华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啸(收) 信滑入了绿色而醒目的邮箱,真的!希望那个啸能收到! (十三)改变 真好宇所愿,啸确实好了起来,他不再每天郁郁沉沉,而是笑意盎然;他也不再发愣,以前可能一坐下去就是几个小时。 啸又在写信了,给雪儿。可他很烦躁,只开了一个头: 雪儿: 我是啸! 然后撕了重写。 雪儿: 我是啸! 第五次时他没有再写下去,他拿起那张白纸,走到阳台上,迎着晚秋的风点燃了那张白纸,火苗“呼”地一声窜了上来,纸瞬时被吞没了。 (十四)改变 宇变得心事重重,沉默寡言,这种改变得之那两封信,自从她开始想象啸与雪儿的故事时就开始这样了。我记得我记忆中曾经笑意盎然的宇:冲动、热情、大方。 繁重的学习闲暇之余,宇喜欢静静地坐下来,或是想,或是干脆发呆。在她20岁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惆怅悲苦,可现在她接触到了别人的惆怅悲苦不幸,她忧郁了。 (十五)错失 华北师大收发室的张大爷一如往常从到来的邮车里取出一叠一叠信、提出一个个重重的邮包,邮车开走了,他也开始了分拣信件的工作。 “这是中文一班的,这是数计3班的,……”张大爷一边分拣一边念叨着。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华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啸(收) 怎么没写班呀!中文系几十个班!这……”一边看报纸的刘老师停了下来,“怎么了?”“有封信没写清班。”张大爷答到。“放到地址不清那堆里就行了。”刘老师说着,就把那封信拿过来,放到了那一堆或地址不详、或姓名不详的信里。那里,是绝少有人来问津的。记得有一次刘老师告诉我,那堆信,每个月都得当垃圾清理一次,收发室实在没法保存呀!哎!每天的信太多了,招领栏也写不下呀!只好可惜了。 (十六)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早了一点,特别是在这个北方城市。路上没有积雪,雪太小了,一落下来就化得无影无踪,空气倒是清新清凉了许多。 宇轻轻扣响了系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进来!”宇推门而入,那个说进来的人正是啸。还忘了说明一点,宇是5班的班长。 会议是关于即将到来的元旦迎新庆典晚会的事,啸此时已成为系学生会办公室主任;今天的会议正是啸组织安排元旦晚会的。啸侃侃而谈,把整个晚会的情况及需注意事件安排得周周到到。各班班长也各自询问了不明白的地方。会议结束了,大家正要离开,啸像想起了什么,笑着叫住了大家,“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安排工作,忘了自我介绍了。”他又是一笑,“我叫董啸,呼啸的啸,和大家一样,也是大一新生。大家叫我啸就可以了。” “啸、啸、……”宇一下子震在了会议室,“会是那个啸吧!一定不是、一定不是……”她还在发愣,被临班一个班长叫了一声,“哎!怎么了呀?”宇回过神来,走出了会议室。 出了楼口,雪依久还在下着,不怎么大;地面没有积雪,可是湿润了许多。 宇抬眼看天,迷矇眩目,她赶紧闭上了眼,“雪儿,冬天来了。你在那里还好吗?”啸在办公室里打电话:“郭老师,元旦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雪儿,冬天来了!啸,冬天来了!宇,冬天来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