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献给为中国改革作出奉献的千千万万的下岗职工

我们不想下岗，我们别无选择。

不要退缩，不要气馁，

看看我们长满老茧的两只手吧，

唯有用我们辛勤的劳动，

创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来。

因为，

我们的名字叫工人。

第一章

（一）

姚会明没有想到，他终于俘获了一位姑娘的芳心。

这位姑娘名叫程丽萍，今天她打来电话，让他星期天去她的家，爸爸妈妈想见他。姚会明兴奋的脸上快要溢出来，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为孩子们上完三节语文课。

走在回家的路上，姚会明心里盘算着去对象家该穿什么衣裳，该说什么话。我原来有两身中山装、一身西服，可都觉得太土、不时尚，应该新买一身西服。说不定岳父岳母会看中我，因为我有一米八的个头，长方脸，宽额头，大眼睛，大鼻子，宽宽的肩膀和长条的腿，总之，长相也不赖，算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子汉。如果配上一套时尚的衣服，加上文明礼貌的话语，第一印象肯定不错，那就是说可能顺利通过岳父岳母的“检验”。我记得第一次和程丽萍见面，是我们学校张校长介绍的，程丽萍来我们学校听课，就听了我讲的五年级语文课，当时我没有太在意，只觉得她还算漂亮。下了课，张校长叫我，我来到校长办公室，张校长问起了我对听我课的女老师的印象，我说：“没注意，我讲的不好吗？”

“你讲的实在太好了。丽萍要我问你，愿不愿意和她处对象？”堂堂大校长竟然做起了媒人。

“我们还没有见面呢？”

“现在就见面。在你的宿舍。”

程丽萍是个漂亮、可爱、羞涩的姑娘。第一次见面，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当然，她认为我也不赖。双方约定了星期天上午在学校附近的大槐树下见面。这天上午九点，我俩一同去了水库游玩，坐了汽艇，爬到了山上。灿烂的阳光普照四野，把大地点染得五彩缤纷。抬头可见湛蓝湛蓝的天空，四周山坡一片翠绿，红的、黄的、蓝的野花点缀其间，蜜蜂和蝴蝶欢快地追逐和嬉戏。脚下一片淡绿色的水面，十几只快艇在水上飞驶，坝面上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温馨的气氛中，我谈了我的家庭，爸爸是个民办教师，教了20多年书，还没有转正。妈妈在家照顾弟弟上学。我谈起了我的童年、上学和大学时代，谈了我的爱好和希望。她大多的时间是静听，她太会听我讲话了，不时微微一笑，眨眨眼，点点头。我觉得心情特好，感觉时间太短。于是又有了第三次见面，我们来到县城，在公园里，春光和畅，百花争艳，绿意盎然，我俩躲在一处绿荫下，她谈起了她的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当地的农民，父亲开出租车，妈妈在家种地，她有个弟弟在上初中。她还有个舅舅，在县政府工作。我们逛商场，我要给她买衣服，她不要。这一天，我仅仅花了10多元钱，给她买了化妆品。

第四次见面我俩手挽着手去逛灵山庙会。来到菩萨庙里，作为共产党员的我虔诚地求菩萨保佑，保佑我俩白头到老，还捐了10元钱。徜徉在灵山脚下的山谷中，欣赏着美丽的风景，我终于大胆地向她表白：我爱她，我向她求婚。可是，她很矜持，没有表态。

1989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姚会明穿上一套崭新的西服，打上了领带，脚蹬锃亮的皮鞋，包里带了四色礼品，沐浴着和煦的春风，喜迎着灿烂的阳光，他高高兴兴地去青草村程丽萍家，激动得左脚几次踩在了右脚上。

岳父大人倒是很客气。岳母大人横竖看不起他，岳母话说隔壁魏红的女婿，每次来穿的都是名牌衣服，当然，人家是一个企业的副经理。丽萍向他透露，妈妈嫌他穿得太土，像一个标准的穷教师。丽萍说起了她的同学王小红，初中毕业就通过一定的关系进了全县赫赫有名的骨干企业——云城化工厂。

“上个星期天我和小红一块进城，小红敢花300元买一件夹克，花200元买一套化妆品。”

“真的吗？”姚会明惊讶地说，“她哪来那么多钱？”

“我以为她疯了，惊得差点和她闹起来。”

“我听说云城化工厂的确是咱们县的头号企业。”

“那可不？我为了不显寒酸，那天狠心地买了50元的一身裙子，那是多年来我最阔的一次。”

“云城化工厂的职工工资在全县最高，比西水市的不少企业还高。”

“我曾问过小红的工资，人家说啦，每月工资不高，才200多元，奖金、加班费比工资高多了。”

“奖金多少？加班费能有多少？”

“小红没说，我估计奖金和加班费加在一起有500元。”

“那她一个月能挣800？”

“差不多吧。小红还说高美丽比她还奢侈，穿的都是名牌衣服。”高美丽是丽萍的另一个同学，也是初中毕业就进了云城化工厂的。

“呀，人家的工资奖金是我的三倍多。”

“小红请我俩星期天去她们厂跳舞。你去不去？”

“去。真的要去看看，他们都干什么？”

（二）

星期天下午六点，姚会明和程丽萍手挽着手，终于来到了位于县城东关的云城化工厂。看到每个字比一间房子还大的“S省云城化工厂”几个赫赫大字，还有悬挂着“S省明星企业”、“全国中型骨干企业”的奖牌，他俩心里感到无比的激动。

大型活动室内灯火闪烁，头顶无数个五颜六色的旋转的灯光，将室内照耀得璀璨无比。室内布置豪华舒适，富丽堂皇，四角都有一处茶座，摆设高档沙发、茶几，大家喝着啤酒、饮料，相互问候。程丽萍挽着姚会明走了进来。早已等候在茶座的王小红、高美丽站了起来，来到程丽萍的跟前和她握握手，拍拍肩膀，请她俩在茶座里吃瓜子。王小红要程丽萍介绍她带来的帅哥。“姚会明，我的男朋友。”程丽萍说。

“各位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好。我叫姚会明，姚文远的姚，会议的会，明天的明，请多多关照。”姚会明自我介绍说。

“这位象水仙花一样美的大姐叫李水仙，这位象牡丹花一样高贵的姐姐叫杨慧侠，这位象‘秋香’一样漂亮的妹妹叫梁秋霞。这一边，这位侠义心肠的大哥叫王世锋，这位‘舞王’叫杨明锁，这位兢兢业业的哥哥叫张若鹏。”小红一连介绍在座的几位青年职工。

舞会开始了。看到许多男女双双进了舞池，姚会明也拉着程丽萍跳了起来。

“你感觉云城化工厂怎么样？”程丽萍一边舞一边问。

“名副其实，高贵，典雅，文明。工人们有这样富有前途的企业，有这么浪漫的舞厅，有这么好的工作环境。在这里工作，其乐无穷。”姚会明感慨地说。

“真好。如果有机会让你来这里当一名工人，你愿意吗？”程丽萍心里早已酝酿着一个计划，让舅舅帮忙，调会明到云城化工厂工作。春节期间，舅舅透露说，他和云城化工厂总经理李怀发是初中同学，李怀发的儿子结婚，他要去帮两天忙。

“当然愿意。谁都想进这里，可是进不来。”姚会明认为丽萍只是说说而已，就敷衍地说。

一曲之后，程丽萍被“舞王”杨明锁邀请，进了舞池翩翩起舞，姚会明被王小红请进了舞池。下一曲，姚会明被高美丽邀请，程丽萍被王世锋邀请。随后，姚会明分别被梁秋霞、李水仙、杨慧侠等人邀请，程丽萍被冯若敏、陈振华、刘明礼邀请。这次舞会给姚会明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云城化工厂的男女青年是那样的思想解放、新潮时尚、落落大方、文明礼貌，总是他们主动发出邀请。在县城逛商场，他们敢于购买各种名贵的衣裳，始终领导着云城青年人的消费观念和文化时尚。

（三）

姚会明加紧了向程丽萍的爱情攻势。每周星期天，他帮助丽萍洗衣服、做饭，指导丽萍进修教育理论、辅导备课、写读后感、教后记。同时，他给丽萍和她的妈妈买了不少新衣服和礼品，多次向丽萍家里跑。慢慢地，丽萍妈改变了看法。

这一年国庆节，姚会明的父母受邀来到程丽萍家，在张校长大媒人的撮合下，姚会明和程丽萍订婚了。说好明天让会明和丽萍进城买衣服、买首饰，新年元旦结婚。

秋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清晨，迎着朝霞，踏着露水，闻着瓜果香味，姚会明和程丽萍进城去。在南关口，就碰到了高美丽。高美丽正好也去逛街，听说他俩订婚了，高美丽高兴地祝贺老同学爱情永恒、幸福永久，并一定要帮着他俩选择结婚用的衣服。高美丽向他俩吹嘘，她的眼光太刁了，1000元以下的衣服她看不上。“呀，听了你的话，真吓人，我们不敢要你帮忙了。”程丽萍说。

“女人只有用金钱包装起来，才显得高贵。不过，老同学，你俩的工资我清楚，我不会让你们乱花钱的。”高美丽说。

一会儿，高美丽给王小红打了电话，随后对程丽萍说：“你俩结婚，我和小红说好买一件东西送给你，你看要什么？”

程丽萍琢磨了半天，她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比如上衣、裤子、鞋子、帽子、化妆品、手表等，可是她说：“你俩就不要破费了。”

高美丽说：“我俩花四、五百元，为老同学买一身高档衣服。小件东西你们自己买吧。”

来到迎宾商厦，他们走了进去。一会儿，高美丽帮程丽萍选中了一件外套，标价600元，姚会明和程丽萍都说太贵了。高美丽要求程丽萍穿上试一试，结果，一穿上这件衣服，程丽萍显得高贵、大方、漂亮极了。高美丽说：“人一辈子结一次婚，就买这一件漂亮的衣服，你看多么合身、多么高贵、多么有气质！好了，这正是我和小红出钱、买了要送给你的礼物。”

程丽萍坚决不要。姚会明要抢先付款，被高美丽挡住了。经过双方砍价，高美丽大方地掏出500元，为程丽萍买下了这身红色的漂亮外套。

姚会明十分惊讶：呀，真大方！能这样为同学考虑的，实在不多，她们同学真是情谊深厚！他对高美丽高雅的气质佩服得五体投地了。程丽萍很高兴，她有了这身衣服，在同学朋友面前就不在寒伧了。

1990年元旦，位于云城县青山镇青山村的姚会明家鲜花簇拥、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今天，姚会明、程丽萍将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这里将举行一场结婚仪式。中午11点钟，一溜溜崭新靓丽的车队开进了青山村，停在了姚会明家前。顿时鞭炮齐鸣，鼓乐阵阵，穿着深蓝色笔挺西装的新郎官姚会明走了出来，将漂亮秀丽的新娘子程丽萍请下车，新郎新娘在众多宾客的簇拥下缓步走向洞房。众人将宾客迎进屋里，将陪嫁的东西卸了下来。可彩电、洗衣机两大件旁边站着两个看守的小孩子，伸手要红包，否则就不许卸下两大件。这是本地的习俗，姚会明的弟弟给了两个50元，才将两个小孩子哄了下来，于是这两大件也卸了下来。一会儿，结婚仪式正式开始了，主持人怀着满腔激情介绍了姚会明、程丽萍的恋爱浪漫史，将程丽萍的父亲、母亲请上了前台。程丽萍的父亲询问新郎官：“你凭什么对丽萍好，好让我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你？”姚会明大声回答：“我将用我全部的真诚和爱心，陪丽萍白头到老，不论遇到任何风雨、雷电，遇到任何挫折和逆境，都将始终不渝地爱她，让她永远幸福！”姚会明的回答引来了阵阵掌声。主持人让新郎官向丽萍的父亲改口叫“爸”，姚会明大声叫了声“爸”，岳父递给他准备好的红包；主持人又让新郎官向丽萍的妈妈叫声“妈”，姚会明按要求做了，岳母送给女婿一个红包。主持人又让程丽萍对着姚会明的爸爸、妈妈叫“爸”叫“妈”，听到儿媳妇亲切的叫声，爸爸妈妈分别送给儿媳妇一个金项链和象征百里挑一的101元红包。新郎新娘互赠礼品时，姚会明当众将金戒子戴在程丽萍的手上，程丽萍亲吻了姚会明。张校长作为证婚人讲了话，姚会明的父亲代表姚家答谢了远道而来的各位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