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来岁的八叔,曾人送绰号“活日历”。 关于绰号的来历虽然事隔多年,可至今乡亲们每当谈起,依旧一个个眉飞色舞兴致盈然。 那年春天的一天清晨,忽然从他家那所平日空旷无声的庭院传出不绝于耳的“哞哞”声,并且院子的上空尘土飞扬仿佛千军万马在奔跑似的。“咋回事儿?”有人去看了看,原来前一天经亲朋的资助,八叔从集上买回一母两公三头牛犊。这时牛犊竟将院子当成战场,撅着尾巴、竖起耳朵、瞪着眼睛撩开四肢撒欢地奔跑着,甚至还相互不让地踢蹬着。 “呵呵!”本来平时就喜欢偷着乐的八叔此时更是乐得找不着北。“该给它们起个名字,叫啥好呢?”望着这几头可爱的小牛他不竟抓耳挠腮地想了起来。 “干脆,就按俺的名字来起吧!俺不是叫八担么?那个大点的叫九担算了,小点的就叫十担。而那头母牛叫牡丹算了。好歹都算是担字辈份的。” 时光荏苒,转眼两年时光过去了。牛儿们在八叔的精心呵护下,头头都长成了膘肥体壮的大牛。惹得到方圆数十里的牛贩子每天围着它们转悠。“老八,你就卖了吧!如今种地都是机械化了,连磨面再不用套牛拉车了。还去喂那么多牛干吗?” “八哥,卖了吧!要不先卖一头,咋样?至于钱好说,你要多少俺出多少,俺可是连眼皮都不去眨一下。咋?不同意。俺说八哥你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里外全靠你一个人张罗,多累啊!这样吧,俺大姨子去年刚死了男人,要是做成这笔买卖,人铁婚事包在俺身上。俺那大姨子,不是吹,那可是百里难挑的女人,又能干,又贤惠。人模样也跟嫦娥一向般……”任凭牛贩子们磨嘴皮儿,八叔就是一言不发。依旧忙着手里的活儿。日子久了,干脆躲着这帮人。 “狗日的老八,俺就不信,做不成这笔生意,就能把俺饿死,哼!”一个个拂袖而去。牛儿们仿佛具有灵性似的,听着人们的争论,纷纷向主人投来感激的目光。 半月后的一个傍晚,八叔正在远离村子的一条深山谷里割草时,一不小心,镰刀砍到了腿上,刹时间,鲜血染红了裤管儿。他忙脱下褂子把伤口缠起来,当站起身刚想走几步,伤口钻心地痛,他不禁又一次跌坐到了地上。他抬起头望望四周,空无一人。田野里空旷而寂静。太阳也悄悄的落山了。 “唉!牛儿们还在挨着饿呢!”八叔不由得叹着气说道。约过了三四个小时,他仿佛觉得过了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忽然,他望见从村子来的方向,茫茫夜色中缓缓地晃过来一团硕大的黑影,等走近,才看清是“十担”。当看到它的犄角上垂下的半截缰绳,不难看出,它是挣断缰绳自己赶来的。 站在主人面前的“十担”,此时怔怔地望着八叔。 “莫非它可以驮着俺回去?”八叔边思忖边伸手摸了摸牛儿的脖颈,奇迹出现了,只见这头牛儿的两条前腿竟然慢慢地跪了下去,尾巴轻轻地摇摆着…… 没过多久,那头名叫“牡丹”的母牛情窦初开。比“十担”的身体稍微强壮些的九担捷足先登,日日尽情地享受着“性趣”。 而十担呢?只有眼巴巴地瞧着。 “这可怎么办?”八叔不由得一筹莫展起来。这天早起,他乒乒乓乓地将一本日历订到了牛棚门口。 “这是弄啥?”一帮年轻人围了上来。 “为让九担、十担公平地和牡丹进行交配,我决定以后每逢农历的五或十,就是十担进洞房的日子。而逢三或八则是九担进洞房的日子。” “哈哈!”听到八叔的话,人们不由得再次开怀畅笑起来。 于是,随着该项计划施行的日子,乡亲们每当碰到八叔,总不免要问上一句:“老八,今天逢几啊?”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村长也这样向他询问着。如果恰恰逢五或逢十,八叔就会高声地回答:“逢五呢!”反之,则扭头就走理也理不对方。因为人们也早已摸透他的脾气所以对此举并不恼怪。 玩笑依旧日复一日地开着。 距村里八里远的镇上举行集市的日子恰好也逢“五”和“十”。以前要去上集前人们总要翻翻日历才去。如今人们宁肯将日历束之高搁,也要多跑几步路,去瞧一下八叔的脸色就明白了今天应该上集了。真别说自此后人们上集再也没有因记错日期而多走冤枉路了。 久之,“活日历”的绰号也就理所当然地扣到他的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