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科长几次来找张厂长,都见办公室里有人,叹气地离开。直到快下班,她才有机会单独见了厂长。 也许是累了,张厂长靠在椅背上假寐。她声音很轻地说“厂长,醒醒。” “哦,什么事?” “租房的钱,我没入账,你看是不是------?” “噢,多少钱?” “两万七。” “你的意思是?” “是这样,厂里请客送礼,需要打点的事不少,有些干脆不能走账,这笔钱留下,应个急什么的。” “行吗?留在账外,不成了小金库了吗?” “谁家没有?这点钱也不多,再说,也不是我们个人私用,就是查出来,也好说。” “出纳大海那边,有问题吗?” “不会,当初他是我从车间要来的,他知道里外。” “这个事得弄好,咋说也是违反财务制度的事,出问题,犯不上。” “那是,那是,大海那我交待好,立好账,做到笔笔有宗。” “那你就看着办吧,这事就别让别人知道了。” “我明白。” 林科长走了,张厂长犯了合计:林科长啥意思呢?一个财务科长钱咋管,谁有她懂?明目张胆地违犯制度,不正常啊!私营企业里这事多,可那是私营企业,咱这集体企业,这么干,图啥?不行,这事不能就这样地藏着掖着的,犯不上为这事担惊受怕。 张厂长推开书记的门。 “有这么个事,楼下租房的钱,林科长的意思留在账外,以后用个招待费什么的,我说先同你碰碰再定,你的意见?” “这事还用找我?你厂长就定呗,我这书记也不能啥都管哪?” “看你说的,不是咱两搭班子吗?这事能不与你碰?” “你该咋办就咋办,我这头给你担着,要是有人问,我就说我知道。行不?” 书记说的挺明白,可张厂长还是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回事,书记的态度,他也觉得心没底,到时候,有人问,谁能往自己身上揽,还不都是推给厂长一个人?他想好了,明天就让林科长入账。 第二天一上班,就被催去开会,等下午回来,林科长去了银行,想说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事当天就没办妥,结果,这事就按林科长说的办了。出纳大海办个存折,钱就存在存折上了。 这天班后,林科长悄悄给张厂长塞条烟。张厂长一愣:“怎么回事?” “买的,不是给你的,是拿给你招待客人的,这每天都有客人,来了就抽烟,你挣几个钱,供得起吗?准备条烟,正常。” “这------?”张厂长犹豫之间,林科长转身走了。他没想到,林科长不单单给他送烟,也给书记送了一条,还让大海多买了一条,放在大海手里,备着招待客人。 以后再有卖个边角费料什么的,卖的钱就都存在存折里了,那就是不是两万七了,是多少,张厂长都说不清楚。 年终调工资,财务科五人,调三人,大海也调上了,没调上的两个人有意见,就来找张厂长。 其中的老范说:“厂长,咱也不咬谁,你就多给我们两名额,让我俩也调上呗?咱俩差啥呀?他大海一个年轻的,咋还比咱两强?让人心里不舒服,感到不公平。” 张厂长就找来林科长,问怎么个情况。林科长脸一绷,说话也不让份:“就不给他俩涨,爱哪找哪找。平时不听话,啥事都爱管,涨工资了,脑袋削个尖争,争什么啊?人家大海哪地方不比他俩强?” 张厂长要她回去把工作做好,别好事办不好。可林科长回到科里没谈,也没做工作,反到放出风来,说什么:“找谁也不好使,要么就离开财务科。” 老范和老季也不含糊,当面锣当面鼓地,就和林科长吵了起来,说的都挺难听,林科长说不过老范,气得呜呜地哭了,踹开张厂长办公室的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摊牌了。 “厂长,你决定吧,这俩个人不离开财务科,我就走,你另请高明吧。” 张厂长气的“啪”的把水杯砘碎了:“干什么?你和谁这么说话呢?在我面前你太放肆了,不干,现在就下车间。去吧,写报告吧。” 林科长也没有想到,厂长会这么大的火,傻了,哭了,呜呜地说:“你不给我做主,我这工作还咋干?他俩也太不像话了,和我吵,还骂骂咧咧的。” 张厂长气的一颗烟接着一颗烟。 “再说了,厂长,这两个留在财务科,早晚要出问题,他可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哦?”张厂长转过身:“你这话啥意思,什么一条心两条心的?这是单位。” “不都是拥护你的,也有反对你的,也就我这样的吧,啥事都为你想着、担着。” 张厂长突然悟到了什么,他想起了小金库,想起了那些钱。自己拍拍自己的脑门,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言好语地把林科长劝走,找来了书记。 “你说啥?小金库撤了?呵呵,我不反对。”书记的眼里闪着得意。 这天下班,张厂长找来林科长、大海,书记也在场,几个人清理小金库的账。 半年的时间,烟就买了五十条。张厂长沉默着,什么也没说。拿给自己的烟,是有数的,还用问?啥都明白了。张厂长掏出一千五百元,给了大海:“这是我抽的烟钱。谁还抽了,你把钱给我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就补上。明天,把钱给我入账。” 林科长瞅瞅书记,书记的眼里全是瞒怨;看看大海,大海的脸上都是不以为然。她知道小金库这事,是到此为止了,不再可能了。烟钱是一笔,还有她花掉的呢,明天,明天她到哪去弄回来那么一笔数额的钱呢?她还是转身去看张厂长,还是期盼有一丝的希望。 站在窗前的张厂长,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