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街道跟人智障似的,除了几条主干道,就是巷子。一条巷子本身往往交叉几回,到后面还是没有出口。由许多巷子形成许多同样的角落和路线。你会发现它的可贵之处,一般来过一次的人不一定第二次认得路。这样小偷也就可能知难而退了。不过作为一个生意人就得转弯抹角、大兜圈子,而他们都是有自己的密码的。我曾对李苏琼戏言,住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一组密码,不然,住深了去,都找不着回“家”的路。现在她信了。我时常穿梭于网络,可以说是个密码天才,在这个地方逛来逛去,寻找低廉的租房。很容易就得手了。接着,我买来了一些餐具和一只锅,欲组成一个“两人世界”。
我们在一个六层,墙面有砖头外露,楼顶加设了铁皮的陋室(需要交代的是这里有很多这样经济算盘打得精的房东),租下一间暂住。不,确切说,早年叫暂住,近年叫居住,有当地发下的证件为凭。李苏琼是我女朋友的大名,我一般叫她的昵称——血月凉烟,喊烟烟。我两人一个是从四川来的,另一个的家乡是龙城。我们是在上网时碰到的,彼此一谈,发现我们对于饮食、审美的兴趣和口味都十分相同,结果,你可想而知了。
三月份的事到了九月就有另一个样子了。那种蒙蒙胧胧,摸不着看不见,外国神管他叫“箭”的东西,在网络里横冲直撞着,用它的高深莫测的手指这儿碰碰那儿挠挠。在城市的内心里,这东西犹入无人之境,随意穿刺着,每闯一次祸,受害的人总是两个。但是,在这个网络似的巷子里,波澜不惊,它的技艺拙笨得只能入乡随俗,好像说,这是在中国,很多东西来得挺快,但所有弯都要转过来却是要放慢了。
这东西并不是安份守矩的种地的老农民,它能在两个人的心里翻天覆地,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已经被消融于无形。但它对我还好,我只是对它腑首称臣。我一个人在忙里忙外,这张骄傲的脸没有什么委屈或者苦累。
烟烟在床上卷卧着看《模拟恋爱》,背对着门口,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都快一点了,她的胃还没有动静。我以为她是在等我忙完,问我吃什么菜,赶紧停止擦地,说:“我好了。 ”她一动不动,回声:“去买菜做饭去。”我正为亲手建起的爱巢庆幸,没想是当头一棒,心一下子凉了几分。不过想起这几个月的神交,她该是一时兴起忘情了。就像当时自己上QQ一样痴迷,心中只有那串数字密码。因为这东西通向心灵。“六、九、八、九、三、九、O、O、O”她在念一串密码,“六、九、八、九……”不会吧,我听错了吗?这和我跟烟烟的密码…… 忽然听到烟烟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赶紧走到床边去想看个究竟。 她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她望着书上页面,在默念。
“OOO”她说,顿一下又说“是哦还是零?”我关切地朝书本看去,有这么巧呢?“怎么回事?”我问。
烟烟说,声音大得像是放大爆,“我现在快饿死了。”
我想她是喜欢恶作剧,故意要吓我的,不然不会恍若两人。我要去买菜煮饭,说:“好。我走了。”
烟烟叫住我,表情很严肃,用严厉词语说:“你最好不要有非份之想,我跟你住进到这里来,只是朋友。”我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支吾了一句后逼出一句:“我当然知道。我们……是朋友。”“网络嘛,你也知道,不会那么认真,天下有缘份的事不会这么多,你看看还书上都有写。”她接着说。我边走边说:“我知道,这房子就是给你租的。”她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看你挺累的,还以为你有想法。休息一下吧。”我听她这么说,惊呆了一下,马上想起在QQ上的亲热劲,和协力找房子的事,无语。
“我去买菜。”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我不知道是我自己发出来的。睐眼看去,书页上那三个数字,密码是OOO,我也不确定,是哦还是零?真是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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