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树胜做梦也没想到,一封信居然能够轰动一时,不但招来了媒体,而且还惊动了市委。 这还得从不久前的一天说起。 那天,当张树胜煮好稀饭的时候,……房顶的亮瓦已经将青天完全遮住,并私自把它裹进浓重的黑暗里,他想点灯写点什么,找一丝温暖的曙色安慰文字。这时,10只正值下蛋的鸭儿还没有回家,张树胜准备出去找寻。 哎呀,慌急个求啊张兄弟,这么晚了还出去? 张树胜抬头一看,远处发声的地方,一颗油亮的鬼头正从黑海里冒出来,吓出一身冷汗,深深喘息一口气才回答说,你你你书记,有事找我啊? 认不倒人了啊,你个狗日的张树棍。我今天是来给你报喜的,快请老子进去坐,准备点酒菜啥子的。张书记摆出“功臣谱”,想找点酬劳的乐子。 张树胜根本不信,我一个残疾独人,有啥喜?别拿我寻开心。 真的嘛,想不想听?嗯? 不想,我要找我的鸭子去,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你进屋坐坐,我去去就回。 找啥鸭子嘛,跛成那个样子。你看看这条子,保管不会再找鸭子了。书记露出得胜者的嘲笑和藐视。 没那么邪神吧?让我看看。 张书记却卖起关子,把条子又放进兜里说,还是先找你的鸭子吧,我这事儿,等你回来喝了酒再说。稳操胜券的得意写满布筋的老脸。 行行行,你坐会儿,我去去就来。张树胜刚下院坝,一群鸭子就“嘎嘎嘎”地一路踏歌而回。 张树胜喂好鸭子关上圈门放心地回到屋里。 张书记早已坐在桌边,剥着花生呷着散酒,一脸的快乐和得意,俨然主人的派头。见张树胜回来,略微抬头挥手说,别去弄啥炒菜凉菜的,就这花生酒得了,那些东西弄起来痛苦。 张树胜知道书记是在寒碜他家境贫寒,他忍着。他问主任,我不喝酒,吃饭陪你成么? 张书记快人快语,又摆亲昵的姿态说,兄弟处别客气,饭等会吃,过来坐下,先给你说个事儿。 啥事,快说嘛。张树胜站在桌边,半截左腿靠在橙上当拐杖。 张书记看了看张树胜的腿说,我们知道你的难处,这次解决地震遗留问题,国家拔了一些钱下来作房屋维修款,村上想借机给你解决一部分困难,争取了一个名额,给你划了一万元,你签个字,明天就可到乡上领去。 不好吧张书记,我家的房子好好的啊,不用维修的。分给那些遭灾的人吧,真的。 你个傻B,那些受灾的人国家都一个个照顾了的,你知道,我们国家有的是钱,比美国还牛B,信不信?张书记的老脸挂不住了,有些“气急败坏”的苗头。 张树胜连连点头,我信,我信。但我还是不能要这笔钱。我没有体力亲自支援灾区,更没有经济救济那些兄弟姐妹,但我至少可以独立生存下去,不拖累国家,不拖累任何人。 傻B,瓜娃子,你算算,要多少斤红苕才能喂大一只鸭子?要多少只鸭蛋才卖到10元钱?要凑到一万元钱,需要猴年还是马月? 这简直让张书记想不到一个穷光蛋还死要面子,好心做了驴肝肺,良心全被狗吃了。难怪村上每年的救济他不要,残联的帮助他不领。真想咆哮辱骂他龟他儿子,贱骨头,光骨头,穷骨头,猿骨头(死人头),操你娘的鸟蛋! 我不管那些,只求心安,你回去吧,张书记,谢谢你们领导随时随地还能想起我,关心我。 真的不签啊?那好,我送给在城里买房的二狗。张书记气疯了,堵气了。 城里买房补贴有规定的啊,二狗是10年前就买的,哪是新房。 你就不知道了吧。城里补贴被挪作了城市维修,许多人制造假合同,一套房子多个户头,拿回农村来找这两万元的补贴呢,村部的大门被挤掉,有的人脑壳都挤烂求了。只有你混求! 真的啊?太没良心了,分明是落井下石嘛。 乱求说,谁给谁下石了?别说那么多,你到底要不要?张书记下了最后通牒。 张树胜想,如果我不要,别人也会要,我先替国家保管着,找机会再捐出去。想到这,张树胜假装羞愧地伸出了手。 捏着笔,张树胜仔细地看了起来,他疑惑地问张书记,这张据明明是两万元金额,可你怎么说只给我解决了一万? 张书记大笑起来,我这儿还有一张表,经乡上审核后的最后分配方案,也就是说,是你拿到的最终金额。签个字,一万元,一字值万金,快签求了,我还得走下一家喔。 张树胜的头脑轰然作响,他将笔执向门外,以命令的口吻对张书记吼:畜牲,再肥的牛也不够你们这群牛虻叮咬,滚…… 第五天上午,张树胜家门口停满大小车辆,电视台、各大报刊记者争相涌来;省委李书记还亲自给张树胜送上了一面锦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