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刀
时间:2010-11-22 23:50
来源:半壁江 网
作者:高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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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很不安,几次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都被老公虎东的咳嗽制止了。 小城的天空浑浊,看不见星星和月色。冬夜黑得快,早早隐没了奔腾的江水。她喜欢涪江。那儿有她苦难的记忆。 车沿江堤向西蹓去,路灯稀疏朦胧,光秃秃的杨柳鬼影般滑向身后。梅子的心越来越
梅子很不安,几次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都被老公虎东的咳嗽制止了。
小城的天空浑浊,看不见星星和月色。冬夜黑得快,早早隐没了奔腾的江水。她喜欢涪江。那儿有她苦难的记忆。
车沿江堤向西蹓去,路灯稀疏朦胧,光秃秃的杨柳鬼影般滑向身后。梅子的心越来越紧,过了天桥,就到了上班的地方。
车在天桥这边停住。
这座水泥天桥已经不是过去的天桥。老天桥是石砌的,这头望不到那头。
梅子第一次相亲,就在这桥上。
水蓝布衣服大沿口布鞋,羊角辫儿鹅蛋脸。梅子胆怯,牵着妈妈的衣角跟在王媒婆屁股后。她很惊奇,王媒婆的屁股怎么那样拽,晃得人眼睛发酸身乏力,阵阵臭气在署热中弥漫。王媒婆嗯唧她出来见虎东,她却躲。
她向往城市。虎东就是城里人。虎东家穷,象他的光头。三个儿子两间房,除了灶台就是床。新婚没新房,小两口只得睡吊床。
虎东见梅子沉默无语,摇摇。婆娘,干啥呢?
梅子回过神来。没,没……哦,看到这桥,我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呢。
虎东哼一下牛鼻。啥子时候嘛,说那求些。
梅子不用抬头,也能感到虎东二筒样的眼睛。她习惯于躲避锋芒。虎东手重心狠,不讲理由。油盐酱米醋,没有不打逗,只要一点不如意,拳脚就受够。梅子的身上,就象乞丐的衣服,伤痛着千疮百孔。她想过离婚,跳过涪江,甚至用菜刀自杀过。每一次所换来的,不是安慰,而是残酷的兽性折磨。
梅子的心在哭泣。她不想“上班”。这种工作不是她的意愿。她很想回家。上高中的儿子在学校住读,但儿子活泼的身影仍然在家的每一个角落闪射着,处处充满温暖,她决心讨吃、捡破烂去供孩子,也不愿走现在的路。
虎东提起自行车后坐甩过去,猛拍在梅子的大腿上,厉声说,要迟到了,还不快走,男人一个屌,能够吃了你瓜娃子?
梅子站不住,大腿象枯树,一碰欲倒。她撑住桥蹬,背靠过去,面对丈夫乞求。虎子,我想回家。
回你妈个求。回去喝西北风啊?
虎东的眼睛在喷火,燎得梅子脸发烫心发慌。她知道虎东如果没有车占着手,没有偶尔的行人影响,捏得出水的拳头早在她身上安家落户。
梅子鼓起勇气问虎东。虎子,你是你不工作,我也能养活你和儿子。我每天少吃一顿,每天从早到晚捡垃圾,帮人干活,做啥都行,就是不想做这个。
放你妈的屁。你捡个猴年马月能捡多少钱?现在这样一晚能挣几十上百元,人又安逸,真不会享受,瓜婆娘。
虎子,我们结婚多少年了?梅子转换话题问。
儿子多大就多少。这个老子知道。虎东靠近梅子,狼声狠狠。
你爱过我吗?
笑话。老子不爱你能娶你骂你打你?虎东狗急,连珠炮地回应。
你操那么久的社会,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老婆?梅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虎东歪头扁嘴学牛喘,哼,哼,哼,你想气死老子啊,臭婆娘。老子要不是前年腿杆骨折,你今年又下岗,老子能让那些乌龟王八爬你啊。老子也长求啊。不要怕,给老子乖乖地去。昨晚不给钱的李肥猪,老子会叫人收拾他龟儿子。
虎东的声音很霸道,穿透梅子的神经。梅子擦干眼角的泪水乞求道,算了吧,虎子,十五元一盘不打紧,别弄出人命来。
十五元,过去老子是不稀罕。可这钱,哎……话说回来,是不是你没让别人舒服?虎东怀疑梅子的态度和质量。
梅子声泪俱下。我现在还大腿疼得没法。狗狼养的东西。
虎东激愤了。他娘奶奶的。虎东架起车子。婆娘过来,让老子瞧瞧。
他抓起梅子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胸前,燃起打火机细细打量。一个劲自语,嗨,嗨,哎,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细看过你。眼睛象穆桂英,脸蛋象宋祖英,鼻子嘛,好象林黛玉哦,这嘴,对,象连环画上狐狸精。可惜,可惜,就是老了些哇。呸,还不给老子上班去?
梅子惊愣了。心碎了。她知道再也挽不回自己的命运。她泪流满面,痛心疾首,打开荷包,掏出那把小尖刀,指向虎东。
这是你给我的防身刀。一把耻辱刀。你虽然无能恶劣,但我还是爱你。我不想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生活。更不想让儿子知道我是一个坏女人。人要脸,树要皮。你好好带儿子吧,我走了。
梅子的刀反举向自己喉咙。
放下你的刀,谁允许你死?一团黑影骤然来到眼前,打掉了梅子的刀。
虎东眼熟。李肥猪,老子正要找你呢。说着扑了过去。
李肥猪人高马大,象只巨兽,手一挥,将虎东挡开去。虎东象无脚泥像,倒向咆哮的江水。
梅子从惊恐中醒来,一手抓住桥蹬,一手抓向虎东的脚。
虎东的头刚好悬在空中。他借力侧翻,捡起地上的刀,斫向李肥猪的蹄子。李肥猪提脚踢掉虎东的刀,再踹向虎东的腰。梅子张开两臂抱住踢来的脚。
虎东左手暴伸,拳头击向李肥猪的小腿肚。李肥猪几声猪嚎,老子怕你们了,老子怕了。李肥猪掉头便逃。
虎东拾起刀扬向涪江说,去你妈的。转身将梅子拥在怀里泣声说,对不起,婆娘,我们回家,回家……
梅子看得真切,锋利的刀划了一道寒冷的弧线,永远消失在涪江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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