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傍晚,经过路边的时候,一阵蛙声传来,三两声,引起了我的好奇。凝神细听,那嘶哑的声音,近似半吼着,拉着长长的调子。蛙在哪里鸣叫?我以为是在路边的小池塘里,可池塘里除了打翻过来的水草摇曳外,实在没有半丝的活气。听,那声音又响起。我终于发现,那声音是从不远的下水道里发出来的。那阴暗的管道里,熏臭的污水旁,一只蛙在惨烈地叫······ 图书馆楼顶。 站在楼顶的男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眼眶,头发乱哄哄地耷拉,头仰着天,一片嗟叹消失在渺远的天际。还有几天就要毕业了,同学们留校的留校,考博的考博,心中早就有了各自的安排。回想自己两年来的研究生生涯,可谓一无所成,前途渺茫。 当初自己考上这所大学研究生的时候,同学们是多么的羡慕。同学会上,几个朋友再三嘱咐:“哥们,今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兄弟!”尤其是班上的几个漂亮女生,哭着喊着要和他合影留念。会快结束的时候,半头白发的老教授也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好好干。” 这些美好的情景现在想想是多么的温馨、幸福。 可一进入这所学校,所有的优越与荣誉就伴着时间匆匆流走了。看着同学们课上踊跃发言、各抒己见,与老师打得火热,本来就有点敏感与内向的他,渐渐地感到了差距与自卑。生活中的他,就像行走在沙漠中的囚徒,任着四面八方的风无尽地吹,始终望不到芳草凄凄的绿洲。 同学们为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聘书,忙得焦头烂额。他却坐立灯下,为着还没有完成的论文,咬牙发愁,导师已经催交好几次了。 “嘀——嗒。”桌角的闹钟随着人的心跳闪过一分一秒!一阵响铃,手机又响了。一看,是导师的电话,他的内心升腾起一阵莫名的恐惧,导师的几丝怒气似乎传到了他的脸颊上。 “老师,我还没想好提纲,能不能指导一下·······”他憋闷了几天的话终于从胸口蹦了出来。 “什么,提纲都没想好,平时干嘛呢?”话筒里的声音提高了将近一倍,振得他耳朵嗡嗡直响,他不犹得想到老虎般吓人的面孔。 “我,我。”他无奈地争辩着,眼角都急出了泪花。 “别我了,快点做吧。”那边挂了电话,果断极了。 他的键盘,漫无目的地敲着,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台灯正亮着,照着半边壁,天花板上他的身影晃来晃去,很惹人的眼。 一会儿,室友从梦中醒来。 “睡吧,别打扰别人,明天还忙着呢。”话语里透着埋怨,让他觉得更多的是嘲讽。 手机铃声又响起,在宿舍里唱起歌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干什么,平时不着急,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 手机里是一条短信,导师发来的,“明天下午四点半之前务必交到我办公室”,像是最后通牒! 望望捧头大睡的同学们,又想想老虎似的脸,他的心里好一阵冰凉。 台灯亮着,电脑的银幕闪着,手机仍开着,寝室里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他一个人孤单地摸到了图书馆! 他沿着楼梯,一口气爬了二十二层,像他走过的岁月,最后终于到达了楼顶,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大喘着粗气。望着鬼魅的天空,几颗寒星点缀着,还眨巴眨巴眼,似乎在对人微笑。 他躺在冰冷的楼顶上,微微闭上眼。脑中闪过亲人的面庞,师长的身影。此时,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怒气,眼里写满忧愁,张着大嘴在质问他。他连忙睁开眼,身上有冒了一阵冷汗,害怕极了。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嗖嗖的凉风拂着他的衣角,他感到黑夜中有个巨人正向他招手,那宽广的胸怀肯定舒坦极了。 他做出了决定,要走向那温暖的地方。走之前,他咬破手指,留下一行字,算是对人间最后的留恋: 我走了,那里暖和点儿。 酒吧里。 这是学校商业街,一座很典型的酒吧,生意很红火,常有人开着“大奔”过来,找学生聊天、喝酒。 昏暗的灯光正撒在一个微醉的女孩身上,脸上写满着失落与忧伤。她脑际里又闪现那荒唐的一幕。 几个月前,她独倚窗前,望着无尽的苍穹,痴痴地发呆。有位老师过了来,花格子衬衫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喂,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们这些孩子呀。” “考···研···吧。” “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啊,现在开始应该还来得及。” “哦,有事情找帮忙就call我。” 后来,她终于鼓足勇气拨响了老师的电话: “喂,老师吗,你能提供点试题的信息吗?” “这样啊······可——以——啊,这可是大事,我们面谈吧。” 晚上,女孩精心打扮了一番,急匆匆地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宾馆,老师正等待着她。 进门的一刹那,老师的眼睛就直勾勾地在她身上移动着,一刻也没有离开。 女孩坐在沙发上,有几分矜持。老师的身子慢慢移了过来,口里说着: “有关专业的试题答案我可以提供给你,不过······” 说着,老师的手竟移到了女孩的大腿上,女孩缓缓地闭上眼,眼角渗出了泪水······ 今天,分数出来了,她还是落榜了。专业分很高,可其他课还是没达到要求。她头一黑,整个天空就塌了下来。 “呵——呵。”嬉笑过后,闪现一群时尚男女,打情骂俏,好不热闹。女孩从那一幕中回过来,拿起酒瓶,又自斟自酌起来。 一阵刹车声,从“大奔”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肥头大耳的,一脸富气。一进门,就见了那女孩。于是,他坐到对面的桌椅上,闲聊起来。伴着一阵轻快的曲子,几杯美酒下肚,女孩人已自醉。男子趁机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挽着她,拥入车中······ 教学楼自习室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我还待在二教楼的自习室里。手里的书却漫无目的地翻着,实在没有心情看下去。想想这几天的事情,我心里就一肚子火。 这是几天以前。 “同学们,下午有个会,必须参加,要考勤。”大家正在上课的时候,辅导员就来了电话。 我本打算利用下午的时间,把几个星期来所学的知识系统地整理一下,看来又要泡汤了。我不想因为这个小小的会议而打乱我的计划。于是,我按响了辅导员的电话: “老师,能不能请个假啊?”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传来辅导员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没得商量的语调。 我生气了,大吼一声: “我就是不去!” “好,后果自付!”那边的声音更肯定了,算是威胁,或是警告,我都没放在心上。 记得有一次我极不情愿的赶到会场,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一个领导用一口标准的家乡发言叽里咕噜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嗓子冒了烟。怪不得呢,厚厚的发言稿已经读了一大半,少说也花了二个小时。身边的人也是,没看见领导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吗,也不主动上前去倒点水。台下早已人仰马翻:有半躺着的,正呼呼大睡着;有斜侧着身子的,翻着白眼,傻愣愣地瞄着天花板;更有半弓着身子的,头靠在前座的后背上,闷不做声。中途到场的人,顿生一种阴森、恐怖之感,还以为走进了乱葬岗呢! 会散了,是四五个小时后,太阳已经薄近西山了。我想了半天,也没搜出点收获,只记住了几张滑稽的面孔,感觉像看了一场马戏团表演! 说实话,我并不是反对开会,有些的确是为替同学们着想的会议,我肯定会参加。可是,有些会议纯粹是敷衍,是形式,是心血来潮!他们的话全是官话、套话、废话,一听开头就知道结尾要讲什么,听这些话无异于“慢性自杀”! 那天下午,我真的没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感觉舒服自在极了。而且,接下来的几天,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一切都平静而自然。 可是,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下午,所有的入党积极分子要宣誓入党,大家都怀着激动地心情等待着这个光荣的时刻! 在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有同学打来电话通知我。 “喂,是××同学吗?” “是,什么事?” “通知一下,你的入党时间要推迟到下半年。” “为什么?”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有疑问可以问问辅导员。” “关辅导员什么事?” “她是我们支部的负责人。” “哦。” 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该来的总算来了,只是没想到以这种出人意料的方式! 我坐在床头,心里有点失望,更多的是愤怒,我真想再打过去一个电话,狠狠地甩出一句话:“有本领就别让我入党!” 一会儿,室友们都回来了。大家又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知道吗,你评奖学金的资金的资格被取消了。” “为什么?”,我心里本想再这样问一句。可转念一想,什么都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又得另想办法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闷。 一会儿,就要熄灯了。楼管人员已经在隔壁的教室里催人了,我仍在教室的走廊里踱来踱去,倒立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悠长悠长······ 911楼624室。 整个学校宿舍的灯都已熄了,可有些宿舍仍灯火辉煌。你听,911楼624室里的键盘声声,不绝入耳,原来同学们正通宵达旦地玩着魔兽世界。众同学,每到兴起处,便大喊一声“快跑!”或“打,打,打!”,大家精诚合作,好一番激情! 终于,有一人身体支持不住了,缓缓取下耳机,喝了口水。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明天的考试。 “喂,兄弟们,明天怎么考?” “就这样考呗,呵呵。” “这次该不会又挂了吧。” “有啥好担心的,很少有补考挂的!” “这倒未必。” “瞧你这点出息,到时候大家多合作一点就过去了。” “你说得简单,听说补考试卷更难。” “傻,不会打电话发消息问问别人?” “你联系好了人没?” “还没呢。” “什么?” “别担心,我待会儿就联系,这会儿还得杀一个怪呢!” “那,到时就靠你啦。” “没问题,先一起把这个怪杀掉吧。” “好!”那人听了那话,顿时又有了精神,戴上耳机,重新投入战斗。 ······ 这是我那般入校已快两年的学弟们。我曾关切的问他们: “今后有什么打算?” “回去,当老师。” “现在教师的岗位饱和,竞争压力很大。” “再差我做个中小学老师总可以吧!” “唉,整天沉浸在虚幻中的人啊,连说话都让人感觉实在‘呓语’!” 我当时头一低,在心里都替他们虚得慌! 下水道里的蛙仍在叫着,不知何时它才能走出黑暗,远离污秽,回到田野,与清水绿草作伴,享受曾经的快乐,它还在等待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