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公交车上,看两旁陌生的景物一一闪过。太陌生了,陌生得让苏灿灿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跑三百多里地去见那个该死的莫小北,简直是疯了!她使劲的抱着那个绣花的大抱枕,似乎这样,才能有一些安全感,尽管此时是盛夏!
该死的莫小北,也不知道收着我的短息了没?苏灿灿在心里骂着。一上车,她就给莫小北发了短息,告诉他今天过去。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是短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来!
这个该死的家伙,准是在睡懒觉!苏灿灿心里想。
要是她不来接我,该怎么办呀!苏灿灿的心里有些紧张。一个陌生的大城市,于她,只是一个地名,就像瞎子一样,哪儿都不知道。前两天莫小北告诉她一个站名,让她在那儿下车。莫小北还说,原本该去接她,可是他会开车但不认路,还是她自己来吧。免得没接到她,再把自己给丢了!苏灿灿倒是没有怪莫小北。莫小北是出了名的路盲,一向不辨东西,她还怕莫小北把自己给弄丢了呢!还不如自己坐公交去保险!可是,该死的莫小北,总该来个短信吧!他知不知道我今天去呢!苏灿灿在心里嘀咕着。双手把枕头抱得更紧了。
短信来了。苏灿灿一阵欣喜,赶忙掏出手机。10086,讨厌,跟着凑什么热闹!苏灿灿狠狠的把手机扔进包里。
楼渐渐的高了,渐渐的多了,该到市区了。苏灿灿直着耳朵听报站,生怕下错了地方。
短信来了。苏灿灿又是一阵欣喜,赶忙掏出手机。95533,工资上折。若是在老家,苏灿灿保准会把手机从车窗里扔出去。可是现在,还指它联络那个该死的莫小北呢。
街道开始变得喧嚣拥挤,车水马龙,高楼林立,人声鼎沸,天空都变得狭小了。苏灿灿有点可怜莫小北了,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在这种地方混了这么些年。从小就嚷着采菊东篱下,结果……
短息又来了。苏灿灿决定,如果不是莫小北的,她立马扔了手机,下车回家。还好,是莫小北。一看短信,苏灿灿就像看见了他那张得意的笑脸。
“亲,到哪了?”莫小北说。
看了看窗外,苏灿灿也不知道到哪了。她回“不知道”。
“猪,找个标志性的建筑。”莫小北说。你才是猪,苏灿灿在心里骂着,你是大野猪、大蠢猪……
“在我告诉你地方下车,别忘了!亲,过站不候,后果自负!”莫小北说。
苏灿灿就像看见了他那一脸的坏笑。该死的莫小北!心里骂着,耳朵可不敢疏忽。
终于到站了。苏灿灿下了车,四周看看,没有熟悉的身影。虽是二十年不见,可是,莫小北,化成灰苏灿灿也认得出!怎么没人呢?莫非是下错地方了?苏灿灿看看站牌,没错呀!这个该死的莫小北,搞什么鬼!
“亲,别急,我有点事,马上到!站着,别动!”莫小北又来短信说。
除了站着等着,苏灿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除了在心里骂莫小北,苏灿灿也没更有意义的事做了。
莫小北终于来了!苏灿灿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个该死的家伙,都活成妖精了。这些年,怎么也不见老呢!还是那么精神,甚至比年轻的时候更精神了!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岁月似乎从他身边绕了一个弯。苏灿灿甚至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苏灿灿假装没看见,低着头站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前。莫小北过来了,直奔苏灿灿。苏灿灿心里有点小惊喜,看来自己也没多大变化。
啧啧啧,莫小北拽起苏灿灿的衣角,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苏灿灿有些不自在了。
大姐,莫小北终于开口了,您说您大老远来这么大的城市,见我这么大的人物,不说打扮的花枝招展、精雕细琢,总得……,总不能衣冠不整吧。你不给我面子,总得给这个城市面子吧……
不挖苦我你能死呀!苏灿灿打断了莫小北的话。从小苏灿灿就是莫小北讽刺捉弄的对象。二十年不见了,一见面,还是当初的样子。
我影响市容了吗?苏灿灿挺了挺腰板瞪着莫小北问。
你自己看吧。莫小北的眼睛像四周扫射。随着莫小北的目光所到之处,苏灿灿觉得,自己这身打扮的还真不多。
怎么样,服了吧。看哥哥我,为了接你,特意美了美容,买了一身新行头。莫小北得意的说。像莫小北这种人,披个麻袋片都是时装,都是前卫,苏灿灿从小就这么认为。
不过,你这样也挺好的!个性呀!莫小北笑着说。
苏灿灿拧了一把莫小北的胳膊,又把抱枕朝莫小北身上扔去。莫小北接住抱枕,揉着胳膊,小声对苏灿灿说:大姐,这是大街!苏灿灿的脸有些红了。二十年的光阴,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流走。
莫小北给苏灿灿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灿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副座上。
你说今天去哪儿,哥今天全程为你一个人服务!莫小北很严肃的说。严肃的让苏灿灿想乐。
你的地盘你做主,姐今天都听你的。苏灿灿模仿着莫小北的语气说。两个人乐成一团。
先吃点饭,如何?莫小北问。
我不饿,先玩儿!苏灿灿说。
那就带你看看市容?有什么好看的!莫小北嘟囔着。
你开你的车,我不说停你不许停!苏灿灿霸道的说。她不是一个霸道的女人,但是在莫小北面前,她一向霸道。若不如此,还不知道莫小北要怎样欺负她呢。
对于城市,苏灿灿一直没有好感。她不喜欢城市,闹嚷嚷的,乱哄哄的。城市太大了,她喜欢用脚步、用自行车可以丈量的小镇。三五条街巷,每一张面孔都是熟悉的,头顶上是大片大片的蓝天,风里有木叶的香味。要不是因为莫小北,她才不会来这个地方。原本和这个城市离得很远,远到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来。今年父母在距这个城市三百里的另一个小城的妹妹家闲住,她来看双亲,就也顺便看看莫小北吧。其实和莫小北一直联系着。原来写信、后来电子邮件、QQ聊天。但是他们不视频,不打电话。
莫小北拉着苏灿灿闲逛。天太热了。苏灿灿原本想摇下车窗看看外面,可是一阵热风扑来,她又赶紧把窗户摇上。还是车里凉快点。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莫小北把那个抱枕垫在脑后。嗯,还挺舒服!他似乎很受用。你自己绣的?他满脸质疑的样子。
那是!苏灿灿得意的说。
本事见长!这大概是四十多年里莫小北第一次表扬苏灿灿。说说,送个礼物有什么居心!莫小北咄咄的问。
不要拉倒!苏灿灿去抢抱枕。莫小北赶忙说:别闹,开车呢!会出人命的。
那个抱枕是苏灿灿用了快一年的时间,一针一针绣的。水墨荷花,别有风情。只是想送给莫小北做个礼物。她知道,现在的莫小北,什么都不缺。但是,他一定没有手工绣的抱枕!苏灿灿一向是不动针线的主儿,可是她就想给莫小北绣个抱枕。什么都不为,就为苏灿灿想那样做!
一个红灯,莫小北没注意,结果,可想而知。警察叔叔毫不留情。
都怨你!总和我说话!崴泥了吧!莫小北一边嘟囔一边和警察叔叔陪着笑脸。
苏灿灿本想回应几句,可此情此景,实在不是斗嘴的地方。只能在心里骂莫小北出气了!
一会儿,莫小北回来,开车走人。苏灿灿说: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还真管用!
什么不烂之舌!我给他们头打了电话才放行的!莫小北恨恨的说。
腐败!绝对的腐败!
哼!不腐败你就给我去太阳底下站着去!下车!
我不去!苏灿灿紧紧抓住车门。莫小北笑了。笑的那么得意。从小就这样,只要苏灿灿害怕,莫小北就会得意忘形的笑。这幅丑恶的嘴脸,苏灿灿终于又看见了!
我下车!苏灿灿要开车门。
不要命了!莫小北厉声说。伸出右手抓住苏灿灿的胳膊。苏灿灿乐了,笑的花枝乱颤!
有那么一年,我特别想离婚,特别不想回家。莫小北忽然像个怨妇似得的说,说的那么认真,说的苏灿灿的心有点疼。
为什么呢?苏灿灿小心翼翼的问。
因为我想苏灿灿了!莫小北看都没看苏灿灿,两眼望着前方,一脸的严肃。
二十年前,莫小北就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们刚上大学,不在一个城市。一个星期天,莫小北忽然来了。惊艳了苏灿灿的整个宿舍!哇!真帅!那些女生,有些呆了!我同学,苏灿灿给大家介绍。兼男朋友!莫小北补充说。你找死呀!苏灿灿拧了莫小北的胳膊。我找你!莫小北无辜的说。在一室人的惊诧中,苏灿灿拽着莫小北逃离了宿舍。
谁让你来的!苏灿灿生气的质问。
因为我想苏灿灿了!莫小北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一时,苏灿灿竟无语了。
二十年,他们在一起长大,似乎从来没分开过。莫小北一直欺负她,把她的辫子拴在椅子上,在她背上画小乌龟,在书包里放小虫子……二十年,苏灿灿最大的愿望就是逃离莫小北的魔掌。所以报志愿的时候,无论如何她是不和莫小北在一个城市上学。苏灿灿当时就和莫小北说:如果你和非要我报一个城市的学校,我宁可回家种地去!那一次,莫小北真的还听话了。苏灿灿庆幸呀!没想到,刚开学,这个魔头就又找上们来,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男朋友。苏灿灿越想越气,气的不搭理他。有苏灿灿的同学走过来,投过异样的目光。大学,永远不缺帅哥美女。可莫小北这样的大帅哥,还真不多!有一男生凑过来问:灿灿,这位是?还没等苏灿灿说话,莫小北就主动说,她男朋友!苏灿灿真是又窘又气,拉着莫小北到没人的地方,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是存心不让我找着男朋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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