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尖尖,摇到河边。问一声姑娘,可否叫你心肝?”……
粗犷而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夜空,山村的人们叹息:“唉,青山这小子,又在想婆娘了!”
青山随意地躺在船头,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捏着一根水草无聊地嚼。月光从天上倾泻下来,在微漾的水面跳跃。船儿轻轻地摇,青山的心也随之悠悠地荡,黝黑的皮肤在月色下折射出暗淡的光。
青山是个孤儿,是独居的周大爷靠摆渡将他养大。在青山十六岁时,周大爷终于油尽灯灭。哭干了眼泪的青山接过沉重的双桨,桨已经被岁月打磨得光滑乌亮。这一刻,青山明白:沉重的,不仅仅是双桨。
桨在水中一下一下地翻飞,青山的年龄也随着增长。山村里许多姑娘喜欢在坐船时偷偷瞄他强健的肌肉、略带忧郁的眼神,以及刚毅的脸庞。曾有好心的大娘为青山张罗对象,可姑娘们却又一个个摇头。青山明白:那些姑娘喜欢自己,但却不喜欢一辈子跟着自己受穷。在她们看来,摆渡,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的。可青山不这样想,他牢牢地记住了周大爷的话:都不来摆渡,那人们怎么过河?
闲暇时,青山喜欢坐在船头痴痴地看着对岸,那里,住着山村里最美的姑娘阿娟。阿娟出嫁的时候,是青山将她从山村载到对岸的。空着船返回时,青山痛哭了一场。
这天,青山将几个村民送到对岸后,忽然听到岸边的房子里传来一阵吵闹:“怎么说我也跟了你几年,你就这么狠心?”青山听出来了,是阿娟的声音。
“给你两万块算是不错的了!”一个男人大声吼道:“你这只不下蛋的母鸡,少跟我讲条件!”
青山正惊疑间,却见阿娟已经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
默默地将阿娟送到岸边,青山将她扶下了船:“阿娟,凡事想开一点,世间,没有过不去的河!”
阿娟抬起泪眼,看了看青山,满脸凄楚地点了点头,然后郁郁地向着娘家方向走去。
这晚,青山没有唱歌。此刻,他的心就像打翻了的调味盒,什么滋味都混到一块儿了。正当他浮想连篇之时,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在河边徘徊。青山一惊,会是谁?该不会是想跳河吧?他一骨碌翻起身,向着黑影跑去。
待跑近黑影身边时,青山大吃一惊:“阿娟!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丈夫不要我,回娘家又受嫂子的气!”说完,阿娟掩面抽泣。
青山犹豫着想为阿娟擦去眼泪,但还是缩回了手:“要不,先到我屋里坐一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迟疑了一下,阿娟还是点了点头。
“来,洗把温水脸,看你,眼睛都肿了!”青山心痛递给阿娟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
“青山哥,”阿娟忍不住又哭,“他,他们都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青山冲口而出。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青山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不敢看着阿娟惊愕的神情,转身夺门而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地传来柔柔的呼唤:“青山哥,外面风大,进屋坐吧!”
青山脸红红地走进屋里,仍低着头不敢看阿娟。
“青山哥,你刚才说的可算数?”阿娟幽幽地说。
青山没有说话,只一把将阿娟揽入怀中,用行动来替代了千言万语和积压已久的相思之苦……
“青山哥,跟你商量个事!”几天后的一个夜晚,阿娟躺在青山的怀里说。
“嗯,你说吧!”青山爱恋地抚摸着阿娟滑嫩的肌肤。
“我这里有一点钱,我们一起去外面做点买卖吧。”
青山摇了摇头:“不,我永远也不会离开这里!”
阿娟气得推开了他:“你真是头犟牛!就知道死守着那条破船。每天粗茶淡饭,你过得惯,我可过不惯!”
青山叹了口气,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了看阿娟,又背转身去。
第二天,阿娟哭着走了。青山将她载到对岸,抚摸着光滑乌亮的双桨,看着两头尖尖的小船,眼中忍不住掉泪:“阿娟,你感到疲倦时,就回来,我会等你。船儿虽小,但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夜深了,风柔柔着吹着,吹皱了河水,也吹来了歌声。
“船儿尖尖,摇到河边。问一声姑娘,何时回到身边?”……
粗犷而又凄凉的歌声飘荡在夜空,山村的人们摇头叹息:青山这小子,又在想婆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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