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他走的第一天,她把自己关在黑黑的屋里,谁也叫不开她的门,她似乎已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两眼空洞,面无表情,坐如雕塑,多久了,见她再也没动过。仿佛她的灵魂已飞离肉体。“哭出来吧,”朋友在她的耳边喊。“求你”他也在叫。他的心痛到极点,他不要她那么伤心的,这不是他要的,可是她的眼里看不到他,感觉不到他的心疼。 是恨?是伤?是悲?她已不能思考,心已经不是自己了。
他走的第五天,他看到她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头发干枯,两眼无神。她已五天没出那个房门,没吃一点东西,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他很想过去扶她,一如往常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可是,他不能,不能这样做,只能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只看她手里拿着他的照片,一张一张地剪。
终于剪到一张他们的合影,她再也无力剪,抱着相片,他终于看到她的泪在眼中打转,没有滴落,无声。嘴角的血一滴滴地滴落。滴在他的心上。
他走的第二十天,她走出家门去上班。阳光下,她脸色苍白,再没看到她的笑容。她一如从前上班下班,但,她再也没去他们常去的酒巴,再没有去过他们常去的花店,再没有唱过他们喜欢的歌,再不多说一句多余的话。她准时下班,再不和一群朋友们嘻笑。
他走的一年后,他看到她到他的住处,没有表情,只是专心地打扫着满是灰尘的屋子,这是原本他们准备结婚要用的房。然后的每个星期天,他都能看到他来清扫,然后,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许久直到深夜,他就这样陪着她,很想给她一个拥抱,一个吻,可是,他做不到。只有这样默默地陪着。
他走的二年后,他看到,她终于有了笑容,和一群朋友笑闹着。只是,偶尔会抬起头发呆。她在舞池里狂舞,引来许多目光。她依然那么美,朋友们围着她笑,她也笑着,可是,他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泪。泪在眼中转圈,就是不滴落。直至深夜,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她的泪还在眼里打转依然没滴落。他叫着,哭吧,亲爱的,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空寂。
他走的第五年,他看到,她已变成一个成熟事业有成的女子,只是,她依然孓然一身,她始终微笑地拒绝对她心怡的男子。他看到那个星期天她来到他的住处。清扫了以后,依旧坐了许久许久。
他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是在那个炎炎夏日。离开时,仿佛看到那天她袭一身白在他站立的马路对面。他是想叫她的,想和她告别。就是那么一瞬的转念,已来不及。
他知道,她还记得他说在她的生日里要给她一个惊喜。一直等待。生日那天的清晨,他打去电话,叫她等他。是的,他知道她幸福而羞涩,她该知道那会是是什么惊喜。她不说,幸福地等着那个惊喜。时间一秒秒地接近,她还是到楼下的路边等他。许久许久了,她没有等来他的身影,只接到一个消息,他走了。
他觉得她是该恨的,因为是他失约了。
他走后的第六年,他看到她的身边有了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陪伴着,体贴入微,他舒了一口气。
他想,这男子应是可以伴她一生的人了。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那个秋天,终于听到结婚的消息,只是,好久没看到她身边的男子。她去了他的住处,手上拿着一叠喜贴。他看到她往帖上写字,是他和她的名字,喜帖上写的既然是他的名字,他突然明白,突然慌乱。可是,他想说,他已是有灵无形之人,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那天她的生日,一场车祸已把他的生命结束,这么多年来,跟着她的是他的灵魂。一个舍不得离开她的灵魂。一个因爱而无法归天的灵魂。
他多想抱他,这个他深爱如命的女子,可是,他不能,因为,他已无形。他看到她手中写着他们的名字,喃喃低语,亲爱的,我们结婚。他看到,她拿出他们的合影,抱在怀里,泪在她的眼中打转,许久了,泪终于滴落,一滴泪用了六年的时间,终于滴落。然后,许多许多的泪从她的眼中落下落下。落入他的心尖。他的心很痛,他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跪向苍天,喊道:上帝,请借我一生,谁能借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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